第一百一十二章、浮光掠影

沈翌枫抬起头脸上有些疑惑的表情，在思索了片刻后他才想起璃裳所说的香囊，是那只驱虫香！那是多久以前，在他熬过寒冬呼啸的狂风迎来夏日的酷暑，无名的山谷中无数的毒虫蚊蚁幸好有璃裳的驱虫香，只是他却在紧要关头将那只驱虫香给了她，叶澜馨！在那个他们一同跌下的山谷。
“你见过她？”沈翌枫不在去想那些往事。
“见过又如何？”璃裳的语气有些不屑。话音刚落却听吱呀的一声，冯府的大门打开，从府中走出两个人来，隔得不远璃裳第一眼便瞧见被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搀扶的女子，是她，叶澜馨！在看那男子生的气宇轩昂，举止温雅，对待叶澜馨更是呵护有加，百般温柔，璃裳知道此人定然是叶澜馨的夫婿，冯远淸。璃裳转过头看着沈翌枫的表情，他的脸有些抽动只是傻傻的愣在原地似是完全慌了神。
叶澜馨一脸甜蜜的笑容抬眼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愣在了远处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人影。璃裳不动声色的看着，看他们的相逢究竟是怎样的情景。
“怎么了夫人？”冯远清扶着叶澜馨问道。
叶澜馨匆忙转过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夫婿回道：“没事，我们走吧。”
叶澜馨抬着头像是未曾见到沈翌枫一般从璃裳身边走过璃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面对自己曾经的旧爱，叶澜馨竟如此镇定。
“你现在怀有身孕，让你坐马车你偏不乐意非要走着去，要是累着可怎么是好？”冯远清有些抱怨怜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璃裳与沈翌枫的耳中。原来她怀有身孕了？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大夫不是说了吗，多走动对孩子好。”叶澜馨依偎在冯远清的身边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快回，若是被娘发现我带着你偷偷出来，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的！”冯远清话中之意似是背着老夫人和叶澜馨出府的。
“娘去寺庙祈福不会这么快回来的。”叶澜馨有些调皮的声调抬头看了看冯远清余光却瞥见一旁失魂落魄的沈翌枫。
二人的身影渐渐的远离了他们，璃裳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沈翌枫低着头，似有什么东西滴落到地上溅起一丝灰尘，璃裳看的不真切，是他的泪吗？这是他第几次为她流泪了？如今的沈翌枫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出双入对恩爱非常，他的心该是怎样的痛啊？璃裳走到沈翌枫的身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沈翌枫抬起头，微红的眼眶中是浓浊的雾气，他盯着蔚蓝的天看着飞鸟掠过的身影，眼神中的绝望是那么强烈。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离开幽谷吗？”沈翌枫轻声问着。
这个问题三年前璃裳就想知道，只是这次相见却被璃裳抛在了脑后，如今听沈翌枫提起她倒是好奇了起来说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幽谷的那场大火可是与你有关？”
“什么大火？”沈翌枫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璃裳，璃裳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他疑惑的神情，原来他真的不知道！
“就在你失踪的那一夜，从夫子的书房开始着起来的火将整个博艺堂化为一片灰烬！”璃裳说着眼前又浮现出那日的大火在漫天雪花中，这样的壮烈是她一生也难以忘记的！
沈翌枫有些震惊的向后退了一步，那日他走的匆忙忘记将打翻的灯笼拾起，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才导致了博艺堂的大火？那是夫子一生的心血。可是，却毁在自己的手中。
“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那日我从夫子的书房找到我爹写给夫子的书信，信上说澜馨为了寻我在路上失踪，我一时着急便将灯笼遗落在了书房中，下山的时候我看到山中有冲天的光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沈翌枫有些哽咽的说着。
“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你能回来吗？你会吗？”璃裳的语气有些愤怒，她是那么的希望博艺堂的大火与沈翌枫无关，可是今日沈翌枫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因他对叶澜馨的痴恋！
沈翌枫知道璃裳气他，可是璃裳的话说的很对，就算当时他知道博艺堂失了火自己也是不会在回去的，因为叶澜馨还等着他！璃裳看着默默不语的沈翌枫，过了这么久就算在怨他又有何用？“后来呢？”璃裳不在看他只是垂着眼眸听他的回答。
“离开幽谷后我在长安城多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澜馨被人绑架，而这些人绑她的目得竟是我们沈家的财产，这群强盗逼迫我爹交出一千两银子，我们沈家哪里有这么多，无奈之下我爹报了官，等到官府前来围剿的时候我与澜馨已经逃出了匪窝却被他们一路追赶最后双双跌入了山崖，幸被崖下一株大树挂住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当时澜馨伤的很重，昏迷不醒。那是寒冬时节，我们在荒无人烟的山谷感受着寒风的侵袭饥寒交迫！谷中风声很大，每日每夜呼啸狂舞，那种声音像是死神的召唤，而澜馨一直高烧不退！”沈翌枫说到这些的时候脸上痛苦的表情是那么清晰可见，璃裳想象不出他们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才活下来的。
沈翌枫闭着眼微微停了停，似是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然后又缓缓道来：“我为了救她在寒冬大雪纷飞的夜里寻找着草药，因为我不懂玄黄之术，但凡是生在谷中的花草我全采了来却不知道哪一种可以救她，又怕这些草药是有毒的，于是我便将这些草药都亲自尝试了一番，直到找出可以救她的那一味草药！”
听到这璃裳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震惊，殊不知这些生长在崖底山谷的草药十之八九都是有毒的，没想到沈翌枫竟用自己来当实验，只为救她！“那些草药难道就没有问题？”璃裳问道。
沈翌枫笑了笑，有眼泪自他的眼眶流出，清澈的晶莹的。“你认为我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在为她试药的那一夜，我听着山洞外的狂风凄厉，差一点就在那里死去，我至今记得那种折磨人的痛楚，从脚心到心脏到我的头，像是受尽了各种刑罚，那种痛苦，无法形容！”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痛楚，在他尝尽百草之时。他究竟是吃了哪些毒草药竟可以没有要了她的命，璃裳猜想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以毒攻毒，才可以让他保住这条性命！
“澜馨的伤势在谷中将养了许久才见好，只是依旧不能走动。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只能陪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我们挨过了那个寒冷的冬日，却又迎困境谷中入春后气候变暖许多蛇虫鼠蚁出没，澜馨向来最怕这些东西，幸好我离开时带着你送给我的驱虫香囊，为了赶走这些东西我将香囊给了她。”沈翌枫的语气慢慢变得平静。
璃裳终于明白那个驱虫香缘何会在叶澜馨的手中，也明白当日叶澜馨为什么会说这个香囊对她很是重要了，他们同患难历经生死的考验，可是为何还是没有改变这悲惨的结局呢？“那她为什么嫁给了别人？”璃裳这话问的极轻。
沈翌枫顿了顿，避开璃裳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我们走出山谷是半年之后，当时澜馨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将她安置到街上的一间医馆，想等她身体复原后带她回家，谁知我却听到，听到我们沈家被灭门的事情！当时，我只拜托医馆大夫照顾澜馨后自己匆忙连夜赶了回去，等我回去见到的只有一片被烧毁的废墟，我们沈家，我爹我娘全都不在了！不在了！”他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可是还是透过手指的缝隙流下泪水，璃裳总认为自己命运多舛可与沈翌枫比起，他的这些遭遇又该用什么来形容呢？从鬼门关走出后又面对亲人的离去，接着还有叶澜馨的离去，这一路他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璃裳不知该如何安慰此时的沈翌枫，看他提起自己的遭遇哭的像一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不过是爱上一个女子，却要他经历这些苦难，命运真的是难测。“那叶澜馨呢？”璃裳的话打破了沈翌枫悲痛的情绪。
“我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可能给她幸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她！”沈翌枫的话着实让璃裳怔了怔，她原以为是叶澜馨背弃了沈翌枫却没有想到竟是沈翌枫推开了叶澜馨！
“沈翌枫，你就如此无知吗？明明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你却因自己穷困潦倒放弃了她？你以为你是爱她吗？”璃裳有些气愤，为什么眼前的人竟傻到这样的地步？她不明白，那么刻骨铭心的爱着一个人是如何选择放手的，他沈翌枫是如何做到的？
“我何尝不痛苦，我何尝不想放开她，可是我已经在没有握住她的机会！我在爹娘的坟前守了三个月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对她的思念偷偷的去看她，其实我一直都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只是她从未发现罢了！直到我听到她要嫁入冯家的消息我才离去，可是离开后我更加思念她才会来到京城！”沈翌枫将这些往事讲出，字字句句锥心的痛楚。璃裳听着也是心如刀绞一般，尤其是沈翌枫说他对叶澜馨的感情，两年里一直在暗处观望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是怎么样的情意，这种情意是璃裳一生也得不到的！
“我终于能明白你对她的情绝对不是时间可以抹去的，时间越久你的思念就越深。沈翌枫，你赢了，我再也不会介入你与她之间逼迫你遗忘她了！”璃裳知道在沈翌枫对叶澜馨这份狂热的爱恋前，她渺小的微不足道，曾经她异想天开以为沈翌枫会遗忘过去不用在受这样的煎熬，如今看来是她太自以为是，竟妄想改变他的执念！“你以后做什么我都不会在管你了，除了寻死！”璃裳转过身扬着头，为什么觉得心中酸酸的，为什么眼中有泪一样的东西在凝聚，是因为被沈翌枫这样深情所感动还是遗憾他们之间的错过？这世间的情爱果真让人猜不透，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样的故事她还要看多少才会结束？
“裳儿。”沈翌枫的手突然拉住璃裳的手臂。璃裳回过头泛着朦胧的泪眼望着沈翌枫深邃的眼眸。
“谢谢你，还能让我遇见你！”沈翌枫的话飘散在春日的暖风中，璃裳看着映照在他眼眸中自己的影子，突然有桃花的花瓣被风卷起落在他们的眼前，点点花瓣带着馨香的气味如下了一场红雪，似梦非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