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复明

离开清桐轩后，璃裳又将自己关在了房中。自安陌尘走后，她的人生似是一片混乱，又或是她的人生从踏进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凌乱不堪，环绕着她的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她想解开，却丝毫没有一丝头绪。
春日的天变得越来越温暖起来，院落里的几株桃花夭夭绽放。沈翌枫近日来颇为安静，按时喝着那些浓苦不堪的汤药。这一日，负责为沈翌枫问诊的大夫提着药箱走在来梨胭阁的路上，却被一个奇怪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先生可是去梨胭阁为人治病？”那男子头戴斗笠，将面容遮了起来，一身黑色的衣裳，笔挺的身姿。
仁济医馆的孙大夫微微抬着头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人问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那黑衣男子自怀中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孙大夫道：“此人病结是毒气攻入眼睛，此方可驱散毒气还其光明！”
孙大夫缓了缓才接过打开，见白纸黑字的药方奇特不禁好奇的问道：“莫不是阁下已经为他把过脉了？”
那黑衣男子不语，只是负手而立。“偶然间见过，他面色泛白，脏腑已被毒气所伤。孙大夫医术高明，想必也未曾见过这种症状的人吧？”
孙大夫抱拳道：“阁下医术高超，在下佩服，其实早先为其把脉的时候我也曾怀疑过，今日听阁下如此说才更加确定罢了，只是不知道是中了多少奇毒才能让脉象如此紊乱，且性命一时无忧！”
那黑衣男子压低了语气道：“此事还请孙大夫保密，我这药方能解他的眼疾，让他恢复光明”
孙大夫点了点头收起药方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男子挥了挥手手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我同为医者目得都是一样的。”那男子说完后便消失在了街上。
孙大夫带着药方来到梨胭阁后自己又研究了一番这位高人开出的方子，自己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沈翌枫这般的病人。清桐轩内，只有孙大夫与沈翌枫在，孙大夫搭上沈翌枫的脉搏良久开口问道：“公子是否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沈翌枫脸色平静露出一丝笑容道：“知道！”
孙大夫微微一愣，还未开口便听沈翌枫的声音又响起。“我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也知道自己随时皆有性命之忧，这些我两年前就知道了！当时的替我问诊的大夫也曾对我说过，我的眼睛会失明，如今果然应验了！”
孙大夫微微叹了叹气，他本想瞒着他却不曾想这个人竟心如明镜一般。“公子也别放弃，这世间高人甚多，只要有一丝机会遍还是有希望的，比说说公子的眼睛，我相信长则半月，短则十日八日，你的眼睛会复明的！”
“真的吗？孙大夫？”璃裳刚走进就听到孙大夫的话，不免自己先高兴的问了起来。
“这是药方，要按时服用。”孙大夫将药方交到璃裳的手中。
璃裳接过对其点点头，并亲自送孙大夫出门。临别前孙大夫似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姑娘可曾认识过那些医术高超之人？”
璃裳眨了眨眼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孙大夫此话怎讲？”
孙大夫笑了笑道：“我今日来的时候遇见一位高人，这药方便是高人所赠。他似是很关心沈公子的病情。我还以为璃裳姑娘与他相识呢，但又觉得不可能，若他与姑娘相识自会亲自为沈公子医治也不用假我之手。”
璃裳被孙大夫的话说的有些迷糊，听他之言是有人关心沈翌枫的病情？会是谁呢？难道是，璃裳脑海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难道是叶澜馨知道了沈翌枫的情况才会派人送药方来的吗？璃裳虽然觉得奇怪，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说法最为合理！
送走了孙大夫，璃裳命人立即按着药方前去煎药，自己先去看望沈翌枫。走在梧桐院中璃裳看见雕花的窗子前站立的沈翌枫，有细风微微吹拂，卷起他几缕碎发。“眼睛就要复明了，你不开心吗？”璃裳走近他问道。
沈翌枫笑了笑道：“若说开心的事便是能让我见到你了。”
璃裳有些震惊，双眼瞪得很大，她怎么把这事忘了，他如果恢复了光明那么就会知道这些日子在他身边的是自己。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和他相见！“你为什么想见到我？”璃裳轻声问道。
“我想知道救我的姑娘长什么样，而且我很奇怪，只要跟你在一起我的心便不会烦躁不安，连一些痛苦的事也可以让我忘记！所以我很好奇，我想见到你，把你的模样记在心里！”沈翌枫的语气有些温柔，这些话若是在三年前璃裳定会痛哭流泪，在今日璃裳听到这些只是心酸无奈。
“你见了，会后悔的！”璃裳转过头看着茂密的梧桐树叶。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沈翌枫不以为然，轻扬着嘴唇。
璃裳不在回他，只是愣愣的看着远处，心里在思虑着究竟要不要见他！
几日后。
孙大夫说，药效在最近几日便会见效。璃裳有些激动也有一些担忧，去看沈翌枫的次数也逐渐的少了，只是吩咐司徒洛照看好他，在沈翌枫服药后的第八日，沈翌枫的眼睛终于能看见微弱的光，二日后他的眼睛彻底的恢复了光明。
“你是洛儿？馨月在哪里？”沈翌枫抬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第一眼他便凭直觉叫出了司徒洛的名字。
司徒洛有些惊讶但还是忍着好奇点了点头道：“姐姐说，如果你的眼睛复明了就让你早日离开梨胭阁。”
“为什么？”沈翌枫有些委屈的语气问道。
司徒洛张了张口，叹了一声回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日在梨胭阁内你若能认得出姐姐你便留在这，如若不能就请公子离开，可否？”司徒洛问道，其实这一切也是璃裳交待她的。
“好！”沈翌枫未有思考一口答应了下来。
“公子请吧！”司徒洛说着在前头引路将沈翌枫带到了前院。梨胭阁工作的女子众多，沈翌枫一个接着一个的辨认可还是未能寻到那个让他熟悉的味道，眼见日落西山，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公子都已经找过了吧？按着约定公子是不是输了？”司徒洛问道。
沈翌枫不说话，只是有些悲凉的站在庭院中，良久缓缓开口道：“她是不是在躲着我？她其实根本就不想见我，呵呵，也罢，是我沈某没有这个福气，请替我谢过馨月姑娘，就说我沈翌枫今生定不会忘记她的恩情！”沈翌枫闭上眼睛，将藏在眼中的泪隐去，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见他！
看着沈翌枫离去的背影，司徒洛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阁楼上的身影。其实连司徒洛也未曾想明白姐姐究竟在害怕什么，三年前深爱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她却避而不见也不想让他知道救了他的就是当年那个一心一爱爱着他的女子！
夜色清寒，司徒洛无奈的叹了叹气转身离去。站在绣楼前的轩窗前，璃裳看着沈翌枫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如同他从未回来过一般。她斜倚着窗子看着远处映照在月光下的朝阳殿想着什么。
璃裳抱着从朝阳殿取回的采薇琴走在清冷的月光下，后院凉亭高高耸起，四周垂下的丝纱帐如仙似幻，她记得与娘亲便是在这里相逢的。掀开白色的丝纱帐，璃裳将琴摆在石机上，点上幽香，三足绕龙的香炉袅袅白雾自龙嘴中缓缓吐出，宝石镶嵌的徽位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的光芒。
是三年前璃裳送给沈翌枫的一曲长相思，一曲相思过后从此天涯陌路，今日重逢不想见，离别那便让这幽怨的琴声送上最后的祝福吧。璃裳十指清飞，是一首雨霖铃，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悦？
凄凉哀怨的琴声响彻在寂静的夜，几处红灯高悬，夜风萋萋吹得丝纱帐乱舞。璃裳的琴声刚歇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你吗？馨月？”
璃裳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愕，他不是走了吗？璃裳有些手足无措，却也不敢回头看他。
“为何对我避而不见？”沈翌枫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璃裳深吸一口气，良久开口道：“你真的想见我？不后悔？”
“是。”沈翌枫执着的回道。
“好，那我便在为你弹奏一曲如何？”璃裳话隐隐含着一丝笑意，未等沈翌枫回她她便以开始弹奏，这一次是一曲长相思！她有多久未曾弹奏长相思的曲子了，自从他离开后吗？不，期间她在梅林雪海曾也谈过半阙曲子，只是楚泽阳说这曲调太过于哀伤，璃裳也没有继续下半阙的曲子。如今再次弹起，竟是对着故人。一曲未终就听沈翌枫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璃裳抚了抚琴面将震动的琴声消失，背对着他回道：“你认为我会是谁？沈师兄！”
沈翌枫有些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紧紧抓着腰间的香囊似是不敢相信。“裳儿，真的是你吗？”
璃裳站起身转过来，透过丝纱帐看着凉亭下面的沈翌枫，总是要相见的，如论她怎么躲也是躲不过的命运，就如三年前的幽谷！掀开纱帐，璃裳从亭中走出，带着笑意的容颜双目直视着前方一脸震惊的人。
“三年未见，沈师兄连我都认不出了吗？”璃裳在他几步之遥停下，微凉的夜风吹得人心中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