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寻死

“姐姐，不好了，沈翌枫失踪了！”璃裳方走近大门就听司徒洛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抬眼间司徒洛已至璃裳眼前，脸上尽是着急的神色。
璃裳微微正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洛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跺了跺脚回道：“伺候沈翌枫的小菊来报说是她只走开了一会回来就找不到沈翌枫了，我已经将阁中上下仔细找了一遍还是未见她人影，我方才我正要去寻你呢。”
失踪！璃裳在脑海里飞快的想了想，沈翌枫现在双目失明，他怎么能走出梨胭阁呢？璃裳脑海灵光一现对司徒洛说道：“你把小菊带来来，我有事要问她！”
司徒洛点点头转身离开，不一会便带着小菊一同来到璃裳的面前。小菊在梨胭阁做事很是精明细心所以璃裳才会委任她去照顾沈翌枫，此次沈翌枫突然失踪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任然依着礼数回答着璃裳的问题。
“你说沈公子问过你出阁的路，还提起过冯府怎么走？”璃裳听着小菊的回答，心有些骤凉。
“当时我也未曾在意便都告诉他了。”小菊回道。
璃裳叹了叹气，沈翌枫所居的清桐轩离梨胭阁的后门较近，而那里又是人烟罕至，想必他定是记下了小菊说的从后门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璃裳突然笑了笑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璃裳匆匆离开梨胭阁，朝着冯府的方向疾步走去，顾不得自己一夜未睡的疲倦，她四下张望寻找着，在当初她救下沈翌枫的那个地方果真见到了他望眼欲穿的背影。他，真的在这里？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是凭着怎样的毅力走到了这里？沈翌枫，你至今还是忘不掉她吗？
隔着不远的距离，璃裳静静的站在沈翌枫的身后，冯府紧闭的大门和依旧泛着喜庆的红灯笼随风摇摆，突然沈翌枫挪动了脚步，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寻着前面的路，璃裳本想走过去帮他，却发现沈翌枫并不是打算回梨胭阁。璃裳有些好奇，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因为沈翌枫双目失明，走起来非常的慢，璃裳在身后不知道跟了多久，也不知道沈翌枫究竟想去哪里。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沈翌枫终于停下了脚步，璃裳抬头望去竟是什刹海边，对面沿岸的观海亭还屹立在那里，水面倒映着古刹佛塔，绿影红花，原来从这里望去京城的风景竟是这样的美丽！璃裳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沈翌枫伫立在岸边，他侧着头似是能听到涓涓细水的声音，有凉凉的风拂过，透着清新和湖水的潮湿。他将手中的木棍突然沉到了湖里，只听轻微的扑通声从湖面传来。璃裳远远看着他的动作，眼中尽是惊讶，他是，要寻死吗？璃裳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沈翌枫的脚步又向前微微动了动，璃裳看见他在往前半步之遥便是冰冷的湖面，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幽谷中面对着碧水的薄凉身姿和着苍翠的青山，那时他给她的背影是孤独。如今波光粼粼的湖面拂动的春风绿柳，四周的白塔古刹映照着蓝天白云，他的背影给她的是决绝！原来，他竟是这般想死吗？
“你是想死吗？”璃裳有些呵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怒和愤恨。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站在什刹海边的石岩上！
沈翌枫愣了愣用耳朵辩了辨方向，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璃裳轻哼一声，侧过头盯着他双目无神的眼睛，曾经这双眼睛中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如今却黯然无关了无痕迹。“沈公子是想寻死吗？”璃裳又一次问道。
沈翌枫的唇动了动，眨了眨眼突然放声笑道：“生无可恋，不如死去！”
简单而决然的话听的璃裳心底冰凉，他说生无可恋不如死去。是怎么样的遭遇让他变得如此？璃裳低着头感觉有微热的泪将要流出，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偷偷擦着泪，压了压语气道：“虽然不知道沈公子你遭遇了什么，为何要寻死，但沈公子今日所做的事情实则是一个懦夫所为，你不敢直面这个世间，只选择用逃避一死了之，你难道就不为那些担心你的人着想吗？”
沈翌枫的的表情微微一愣，转过头对着湖面。“不会有人为我难过。”一阵春风拂过湖面夹着湖边花丛中绽放的玉兰香。
“你怎么知道这世上没有关心你的人？即便没有，那你可有未曾完成的心愿亦或是相见的人？”璃裳为了说服他情急之下便问了出来。
沈翌枫听到璃裳这么问他，突然神色有些转变，一只手无意间握着腰间的香囊，这一幕恰被璃裳看到。璃裳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举动，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有未曾完成的心愿也有相见的人。”他的语气有些低沉，似是想起了难过的往事。
“车到山前必有路，沈公子何必这么悲观，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大夫说了沈公子的眼睛是有望复明的，沈公子应该想开一些，不要在做傻事！”璃裳劝道。
既来之，则安之！沈翌枫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中曾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在他被夫子罚跪在思省树下的时候。那时的他心中只想着一个人，只为一个人伤心难过！在离开幽谷的那些日子里，他时常梦到火红的枫叶像着了火一般然后在漫天的大火中站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子，隔得甚远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感觉到她的哀伤！
“沈公子。”璃裳见沈翌枫低眉不语便唤了唤他。
沈翌枫从思绪中回过神，他还不能死，不能死！“多谢馨月姑娘的劝解，我想通了不会在想着寻死了！”
璃裳轻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
“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认识你，我虽然看不见但却觉得你的气息非常熟悉，让人安心！”他的声音蓦然响起带着一丝疑问不解。
璃裳将手放在唇间正思虑着如何回答他，又听他的声音响起“你救了我两次，我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那么说你的生死就交给我了？”璃裳饶有兴趣的问道。
沈翌枫点点头很确定的回她道：“他日你若想取沈某的性命只可取去便是！”他说的很轻松，彷佛这命与他而言一文不值一般。
“我要你性命又有何用，你只要好好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璃裳被他这么一折腾才觉得浑身疲乏不堪，这两日为了上官影然与沈翌枫的事都快让她心力交瘁了。“回去吧，如果在不回去只怕死的人是我了。”璃裳有些抱怨的说道。
沈翌枫点点头又问道：“我听着你的声音有些疲倦可是没有休息好？”
璃裳扶着沈翌枫转身离开后叹了一声道：“不是没休息好，我是一宿没睡。”
璃裳一边抱怨着又一边变着法子逗沈翌枫开心，驱逐他忧伤的心事，走着走着璃裳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又深深看了一眼观海亭，独立的凉亭飞檐微翘，琉璃瓦闪烁着光芒。那些曾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再也回不去，留下的只是模糊的记忆。璃裳抬着头望着沈翌枫，她突然有些害怕和好奇，上苍让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用意究竟是什么？还是，这又是一场浮生中的虚华梦境，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可以重蹈覆辙！
璃裳收起这些突然冒出的想法，待他双目复明就送他离去吧。他们还是不相见的好！
回到梨胭阁，璃裳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这一梦，让璃裳看到许多的过往在不停的穿梭，她看见了沈翌枫和叶澜馨，莫雅与郑少卿，司徒洛与沐俨，上官影然和东方逸，她看他们成双的背影一个个离她而去，将她仍在荒寂的沙漠，有狂风卷着飞沙夕阳的光暗暗西沉，璃裳眯着眼睛用手挡着风沙，漫天狂舞的沙尘中她似乎看见一个骑马的少年向她驶来，耀眼的光线照射着他让璃裳看不清他的模样，那少年隔着飞沙黄土在落日中向她伸手，璃裳透过双手的缝隙看向他，巨大的光芒将他环绕。
璃裳突然从梦中惊醒，细细回想着方才的梦境。梦里成双的背影在现实中都是孤单影只，在弥漫着风沙的沙漠中那个打马而过的少年又是谁？璃裳无奈的自嘲了一番，如今自己又要陷在梦中了吗？当年为了一个梦而对沈翌枫执迷，这次，幸而她未曾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否则他又会成为第二个沈翌枫吧！
璃裳伸了个懒腰，看着透过窗外暗沉的光线，这一觉她竟睡得这样久，连落日都要西沉了。璃裳简单的收拾了妆容，出了庭院散心，一个人在诺大的梨胭阁漫无目的的走着，娘亲留给她的基业果然非常大，璃裳不禁有些好奇自己的娘亲当年是如何创下这诺大的事业的？
走着走着璃裳来到了朝阳殿前，暗红的琉璃瓦映照着夕阳，整个朝阳殿沉浸在一片光芒之中。璃裳突然觉得这间殿宇似是能够吸收太阳的精华一般，无论朝阳还是落日永远都散发着灿灿的光芒，而在这些耀眼的光芒下却似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