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负心人

璃裳拗不过紫月的要求被她强拉着来到同济堂，这同济堂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与同仁堂不相上下，医术也是各有千秋各有所长，譬如这同济堂之中就有擅女科之圣手，盛名远播，每日便有许多慕名前来的人挤满这同济堂的街口。
紫月看着停在同济堂门前的豪华马车，不禁在心中思量着，不知是哪家的富豪官员又来求子问药？也不知道带璃裳来这有没有用。紫月还在思量间就看见从同济堂走出一对男女，男的长的英俊潇洒，温文儒雅满脸欣喜的搀着一个腹部微隆的女子。在见那女子发髻高拢，瓜子脸，生的眉目清秀，嘴角含着幸福的笑意。
“裳儿，你瞧他们恩爱的样子多让人羡慕啊！”紫月看见那二人忍不住羡慕道。
璃裳本就无精打采自是没有看见那二人，在听见紫月的声音后才抬头依着紫月的目光而望，原来紫月口中所羡慕的人是一双男女。在瞧清那男子的容貌后，璃裳脑海总觉得有些熟识，再细细看去，那不是，郑师兄？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夫人，你辛苦了。”男子停住脚步深情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温柔的摇了摇头，用手轻轻抚摸这腹部露出一脸慈爱“不辛苦，我很幸福！”。
这温馨的场景恰被璃裳听了进去。璃裳惊在原地，用露出的一双碧波秋眸惊讶的瞪着眼前与他擦身而过的男子。
“郑少卿，郑师兄！”一声凛冽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意。
郑少卿顿了顿，好熟悉的声音和称谓。郑少卿止住步子，转过身看着脸覆白纱的璃裳打量道：“姑娘是在叫我吗？”
“郑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莫非郑师兄连昔日幽谷中的小师妹都不记得了吗？”璃裳迎上郑少卿疑惑的目光。
郑少卿看着面纱之上露出的一双如水碧眸，心中便闪过一个人影，顿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你是裳儿吗？”
璃裳微微一笑，这笑藏在面纱之下不易察觉。只有冷冽的目光盯着郑少卿。“郑师兄好记性，竟然还记得璃裳。只是有的人郑师兄怕是已经忘了！”璃裳话中有话，直逼郑少卿。
“相公，怎么了？”郑少卿身边的女子走过来询问道。
璃裳盯着眼前这橙衣女子微隆的腹部，初为人母的喜悦隐在脸上，她的容颜比起师姐似要略胜一筹，光看这举止神态便以艳冠群芳。
“没事，蓉儿。”郑少卿摸了摸苏婧蓉的手，然后又示意马车旁候着的侍女。“你们先送夫人回府。”郑少卿吩咐道，又转身对着苏婧蓉说道：“是昔日谷中求学时的故人，我与她们小叙一番，你身子弱先行回去，路上小心！”。
苏婧蓉点点头，对着璃裳微微一福，璃裳略一点头回礼。眼前的这女子颇有大家之秀的风范，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辞都有官家小姐的风范与她们这些草民相比真是天上地下。璃裳目送苏婧蓉的车辇缓缓驶离眼前，余光却瞥向郑少卿，他的眸中的深情清晰可见，那样的眼眸她也曾在楚泽阳的眼中见过。
“裳儿，我知道我对不起阿雅。可是有些事你是不会懂得。婧蓉是当朝苏少傅千金，而我恩中科举之后得蒙苏少傅提拔官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你知道人在官中身不由己，有些事我也是无可奈何！”郑少卿将头别向一旁，眼中似是泛起一丝氤氲的雾气，此生纵有万般无奈终归是他负了那个一直等待她的人！
璃裳冷笑一声，“你说你是无奈，可我见你对少傅千金满眼柔情，你敢说你没有背信弃义，抛弃誓言独享荣华富贵？在你心中已然忘记了师姐不是吗？”璃裳语调急速有些怒意。
紫月虽愣在一旁，但是听他们谈话便已知一二。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璃裳如此激动就知道那被抛弃的人是与璃裳有着很亲厚的关系的，也是听璃裳经常提起的，璃裳的师姐，莫雅！
郑少卿闭上眼睛，听璃裳如此怒意指责，心中万分痛苦，几十个梦夜徘徊他何曾忘记在深谷之中与她谈天说地、山盟海誓的女子？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没错，如你所言，我却是爱上了婧蓉还有了孩子，是我对不起阿雅，事已成定局，多说已是无用！”。
“呵呵，郑大人。”璃裳一阵轻笑，有些嘲讽，不过短短两年，一切都已经变了，璃裳还记得当初离谷时师姐对她说过的话，她说她相信郑少卿，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娶她。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眼前这个阿雅师姐相信的男人已经娶了别的女人还和她有了孩子，真是讽刺。
“师姐，可知道了？”璃裳停止了笑声，有些悲恸的问道。
“我已经半年多未曾修书与她，聪慧如她想必她也早已猜到！”郑少卿轻轻回道，当时他也曾想决然的告诉她一切，可是终归自己没有勇气，只能将她曾经送的信物退回以示，从此他也未曾在接到过她的书信。
璃裳一想到还在谷中痴痴等候的师姐，心中便是一阵绞痛，我的师姐该有多伤心啊，我不在她的身旁，连郑少卿都理她而去，她是那么善良、纯粹、精明的女子，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郑大人，璃裳感念你曾经的救命之恩。如今，你已官拜三品，是当朝重臣，璃裳乃一介布衣百姓，从今日起，你我的师门情意也一同随着师姐的痴心错付一并断了吧。”璃裳后退一步执手于前，若不是当年郑少卿曾相救于她，今日她定当要大骂一番以解心中的怒气。
“裳儿，你何必如此决绝？”郑少卿皱着眉头看着璃裳。
璃裳挥一挥手“今时不同往日，你我身份有别。在相见便是陌路。”璃裳转过身带着一副决然的表情举步要离去。
“裳儿，你就能保证你对沈翌枫的情意永久不会变吗？”郑少卿冲着璃裳的背影说道。
紫月跟在璃裳的身后，看着璃裳听到这句话后明显的身子一晃。紫月狐疑，这沈翌枫又是谁，为何从未听裳儿提起过呢？
“郑大人说错了，我为何要执念与一个不爱我的人？而你确是抛弃了曾经相爱的人，纵然你有千般理由，也是难逃负心人这三个字！”璃裳也不回头，面纱之上露出的目光却是清冷。璃裳不是不能理解郑少卿，而让璃裳难以释怀的是他的理由与说辞。也是，身为堂堂都察左御史又怎能让负心人这三字抹杀他光辉的一生呢？可是他这样逃避不负责任也不给向师姐解释，如此之人真是让人心生憎恨！
“错就是错了，没有理由！也许师姐会原谅你，但是你可会原谅你自己？璃裳离谷时曾答应过师父要学会原谅别人，裳儿也希望郑师兄能原谅自己！哪怕是写一封信给师姐，求得她的原谅！”璃裳终是没能狠下心，她以为她可以决然的离去从此和郑少卿再无瓜葛，可是当她想到还在幽谷痴痴等待的师姐还是放弃了，她唯一能为师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郑少卿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是被官场所压抛弃了曾经许过誓言的女子是无奈之举，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和不愿意接受自己负心薄幸的说辞。是自己被官场的权利和荣华诱惑，被婧蓉的风华绝代所倾倒，他一直在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找借口，原来都是自欺欺人的！如果不是遇见璃裳，他还要自欺到何时？郑少卿苦笑了一番，亏得他曾拜师钟南子，如此品性真是丢了夫子的脸！“谢谢你，裳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郑少卿看着璃裳的背影，眸中露出一丝光明。
璃裳低着头，有泪轻轻流下，晕湿了面纱。“我在京城的梨胭阁，师兄有空可以带着夫人去选些胭脂香料，届时璃裳会把师兄当贵客招待！”
郑少卿微扬着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一定！”
璃裳听着郑少卿的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的高兴，心结已结，剩下的只有看他自己了。璃裳从袖中掏出尚太医所赠的隐痕膏，已经想好该怎样去见楚泽阳了。
紫月跟在璃裳的身后，刚才的情形紫月大抵已经看明白。可是璃裳能解开别人的心结，却独独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裳儿，方才听那位大人提过什么沈翌枫，不知道他是何人？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紫月不经意间问道。
璃裳突然停住了脚步，原来在她的心中，这个人即便是已经离去很久还是会让她的心生出一丝波澜。彷佛他是被尘封在某个深深的角落，不去触动就不会痛！
“他是我在幽谷中深深喜欢过的人，可是他并不喜欢我！”璃裳短短的一句话让紫月的心猛然一颤。裳儿曾经经历的那段关于沈翌枫的往事，定然是痛苦的，紫月猜测着也痛惜着。如今她终于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可是上天偏偏不给她机会！
紫月眨了眨眼睛，一滴清澈的泪徒然滑落。
“这天看来是要下雨了，阿月，我们快些回去吧！”璃裳抬起头看了看天，有些阴沉的乌黑漂浮在空中，几滴雨水轻轻洒下。
紫月也跟着抬起了头，却在心中默默念道，老天，你也是在为裳儿流泪吗？你也是心痛她吗？即是如此，那就保佑她让她免去这所有的悲痛吧！
哗啦啦....一场春雨而至，瞬间打湿了地面。街上的行人到处奔走躲雨，只有紫月与璃裳将自己放置在这漫天的雨水中，冲刷着内心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