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门外终于恢复了安静。许楚一坐到床边静静等着躲到被窝里充当鸵鸟的妹妹。
房间悄无声息，寂静得让人发慌。许楚一坐在那里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地望着床上一坨被子。时间一点点流逝，床上的蚕茧却毫无动静，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她不禁有些担心，怕许陶一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叹了口气轻声说，“都走了，出来喘口气吧。”
许陶一充耳不闻，也未作回答。许楚一真怕她把自己闷坏了，试图把被子掀开。刚一用力，就听见细小的声音颤颤传来，“大姐，等会儿，拜托。”
许楚一悄然松了手，“想谈谈吗？”
被子里闷闷的声音，有些无奈，“能让我自己呆一会儿吗？”
许楚一沉默了半晌，还是起了身。蹙着眉静立了片刻，不轻不重地说：“他今天确实是过了分了，就算爸爸不计较，顾伯父也不会轻饶了他。”
许陶一在被子里僵住了身躯，不禁苦笑道：“难不成还得让我去帮他说话吗？我得多贱啊？”
许楚一却若无其事地霍然一笑，“我说什么了吗？我只是跟你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说完，也没等许陶一说什么，就直接转身走向门口。手指刚碰到门把，背后就传来了许陶一闷闷的声音，“他把我弄成这副鬼样子，我还要替他开罪吗？我有什么错？顾伯父饶不饶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担心他的处境？”
许楚一顿了顿，并没回头，“桃子，我没让你去担心他。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如果你恨他，听到这话应该是高兴，而不是担心。”
许楚一的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地陈述。仿佛真的只是在讨论一个稀疏平常的新闻话题，反而让许陶一语噎得噤了声。
许楚一微侧过身，轻声说：“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不会一点感触都没有。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很多人的底线。就算爸爸既往不咎，顾伯父也不会善罢甘休。从今往后，他别说是骚扰你，怕是连近身都难。桃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其实……”许楚一突然停住，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忧伤。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他可以包容迁就，你可以理解信任。他愿意为了你铤而走险，至少说明他比你勇敢。因为一时赌气任性，错过一个爱你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为了我？”许楚一听到许陶一落寞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她的妹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她又走了回去，坐到床沿，“怎么不是你？”
许陶一忽然定定望着她，问道：“大姐，你跟姐夫真的分手了吗？”
许楚一愣了几秒，随即不自然地错开了视线，淡淡说了声，“嗯。”
许陶一依旧望着她，失笑道：“你心里遗憾，所以想撮合我们？”
许楚一轻咬了咬唇，沉默不语，思忖了几秒，点了点头，大方承认。
“我跟青云之间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们能承受的范围。继续，只能是相互隐忍。到最后会把我们的感情，回忆，都磨得无事全非。我能预见结局，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至少，现在放手，我们都有美好的回忆在心头。”
又说，“你跟文启不同。你们之间不用考虑太多，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他爱你，你爱他，就没有任何问题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许陶一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问题是，他不爱我。”
许楚一霍然皱起了眉，“桃子……”
“大姐，你先听我说。”许陶一打断她，“他说了那么多感人肺腑的话，为什么爸爸一点动容都没有？为什么顾伯父一再制止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垂眸顿了顿，轻轻笑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谎。”
“林姿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他一直说他们没什么，可是你知道吗？媒体曝光之前，我就见到过他们约会。他把林姿介绍到思源哥的公司，让思源哥把她捧红。思源哥只是用了他们两人的恋情做了炒作而已。他说得没错。我毕业前跟他……。那是他喝醉了，认错了人。他也许真考虑过要跟我结婚，可那不是因为爱我。大姐，我可以不用他负责，我不想让自己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那件事情后，他确实跟林姿分了手。但是那件事之前，他们都已经住到一起了。所以林姿恨我，说我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她的男人。本来我也奇怪，如果他真是喜欢我，为什么要在静默了这么久后，突然穷追不舍？”
许陶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听在耳边尽是自嘲的苦涩。
“因为，顾伯父知道了所有的事。顾伯父喜欢我，所以逼他跟我结婚。如果他不从，顾伯父就会拿林姿开刀。”
许楚一静静听完，轻声说道：“你也说了，他们已经在两年前分手了。你还介意什么？”
“哈哈哈，大姐。你看看这两年来他们的新闻什么时候断过？各种媒体和网络上，尽是他们的身影。他们每年都会一起去巴黎，今年也被拍到同游巴黎，不是吗？”
“……也许是炒作？”
“我们正式交往，第一次正式约会的那天……林姿一来，他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跟她走了。而且……一夜未归。第二天早上，就被记者拍到林姿从他家走出来的照片。”
“……”
许陶一还在笑。只是那笑声，竟比痛哭流涕还让人心疼几分。
许陶一重新缩回被子里，闷闷地说：“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许楚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让她更伤心难受。劝慰的话，以她的心境未必听得进去。
她想，她的妹妹，还是爱上了。因为爱，所以介意。因为爱，才不想让自己成为被将就的人，一个退而求其次的人。
她轻轻掩上房门，背靠在门框上愣怔思忖。
她也爱过，也为爱努力过。所以忍受不了她的爱情，掺加着恨意，慢慢变成一种习惯。
青云，她的青云。从倔强的少年到沉稳的男人，一直陪伴她的青云……
他是恨她的。带着炽热的爱，恨着她，恨着她的家人。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所以极尽所能更爱他，希望能暖化他日渐明显的恨意。这十年来，她爱得小心，爱得卑微，爱得如履薄冰。
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让这份被她守护得小心翼翼的爱情，瞬间化为齑粉。
可是，纵然她细心呵护，小心谨慎，却还是拦不住他汹涌滔天的恨意。
她叹了口气，轻轻阖上眼，不由自主地轻声低语出声，“再见，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