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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曲骤

繁花似火浪淘尽 青烟花蕾 2024-12-07 22:48
高阕看向架在脖颈上的长剑,望去男子,“我们都是被他们抓来的人,何必还要刀剑向我呢?”
男子像是思虑一番,将剑收回鞘中,右手一直握着剑柄,问道:“你为何被他们抓来?”
高阕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我也不知”,突然念头一闪,高阕双手去拉那男子的手,“不如你与我一起逃罢?”
男子目光向下看了一眼那拉着自己的有温度的双手,嗤笑道:“逃?逃不过的。”
高阕笑道:“你不是会使剑吗?”
男子晃了晃剑鞘,“你也想得太过天真了些,就算现下真逃了出去,他们寻到天涯海角也会将我们寻了回来的!”
“不怕,你只将我送回皇宫,我定保你性命无虞,他们永远也无法伤你”,高阕笑道。
男子向下往上仔细看了一番,笑道:“我倒不曾见过皇宫中有你这位。”
“我是先帝之女,先前只在我母后那,从来不许我私自出母后的靖德宫,所以不知我的人倒也许多”,高阕想了想问道,“那你是哪位皇兄?”高阕竟然一丝不漏地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素未谋面的人,也不顾及他是否有恶意。
男子冷道:“我不是你皇兄。”
高阕略微思考,“那你一定是哪位大臣的世子了!”
男子不答。
只听船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向船中望去,并未见人。
男子将高阕拉近身边,轻道:“你不是想逃么?快跳水游离”,说罢,将高阕推后,上前道:“放了她,何如?”
那先前的老者从暗中走出,“莫要叫我为难,那北齐的公主放不得,否则我大计便毁!”
“她不过一女子,干你大计何事?”男子道。
老者负手向前,望向男子身后的高阕,“可她知道的或许太多。”
“逃!”男子上前用剑鞘上前冲向老者,而从船内步出许多蒙面人执剑抵住了男子的剑鞘。
高阕急道:“我不会游水啊!”
男子见众多蒙面人,便将剑从鞘中拔出,以剑御己,并无进攻之意。
老者见他不敌,“抓住她!”四五个蒙面人执剑走向高阕。
男子向后一视手足无措,步步后退的高阕,不顾蒙面人奔向她,但突然小腿上一丝裂疼,他半跪倒地!
“韦孝宽!你……”男子回首紧盯着老者,丝毫没有料想到这些属下竟会向他以命相逼!
男子冷笑一声,心下想道,你竟如此不顾君臣之礼伤我,我也定不让你如愿!
还未多说,又见蒙面人以剑向他刺来。
男子忍住腿疼,守在高阕前,“叮,叮,叮……”数剑相击的声音更响,男子将那些蒙面人打得节节败退,有的被男子刺中心口毙命,有的亦身受中伤,血流如注。
高阕惊叫。
“你会杀她吗?”男子这话问的是老者。
老者并未作答,不点首也不摇首。
蒙面人再次进攻!
而男子只感左手被人紧抓住,顷刻间落入水中。
高阕挣扎到水面上,大呼“救命”,河水入喉,她努力去呼吸水上的空气,但身体还是在下沉,渐渐地只有“噗噜噗噜”的声音了。
蒙面人全数跳入水中,执剑游向高阕。
突然高阕的脚被人一拽,拖入水中。
高阕难受,几近不能呼吸,男子下意识将唇抵在了她的唇上,给她渡了一口气,便不由分说拉着她游向别处。
蒙面人见水面无波,四处游着寻找二人,但终未所获。
不过半个时辰,高阕又遇不能呼吸之况,男子顾盼四周,见那些蒙面人未能追上,便将高阕拉上水面,高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男子拉着高阕徐徐游向岸边……
而高长恭这处,月黑风高时,高长恭命七让护着潜入药丞府。
高长恭随七让跃下府邸,悄步进了后苑。
夜深人静,约莫两个时辰,高长恭与七让已寻遍药丞府上所有屋舍,真是寻不到关于高阕的一分一毫。
“阕儿不在此却在哪里?”高长恭思虑着。
七让轻道:“殿下,还有一处屋子没有寻。”
“走!”
高长恭一声令下,却被七让拉了回来,“殿下,那处守卫甚严,我二人实进不得。”
高长恭皱眉道:“依计行事。”
七让还有几分踌躇,却也垂首,与高长恭一同靠近那处屋子。
只见周围平时守卫重重,现下却无一人职守。
七让正要过去,高长恭却道:“也许有埋伏,不要轻举妄动!”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那屋子周围还是无一人,周围也实在寂静得只剩流水潺潺的声音。
高长恭与七让一同走上前,刚要推门而入,却发现门是锁着的,而屋子周围霎那间灯火通明,从花丛中跑出几十名侍卫来,祖珽也徐徐步出,笑道:“四殿下好兴致,这般时辰还来微臣这处,竟不知是来赏月,还是寻人?”
高长恭转过身,扯下蒙面的黑布,心下想道,阕儿果然在他手中!
七让阴着脸,正要拔剑上前,却被高长恭拦住,“不可!”
高长恭再未说些什么,由着祖珽将自己与七让捆绑起来,蒙上黑布,失了视线,大约被他们带到了一处暗室里。
祖珽命退闲人,问道:“四殿下可还有甚么想说的吗?”
高长恭冷道:“无话可说。”
祖珽冷哼一声,“严守此两人,如若逃走,提头来见!”说完便离开了。
高长恭与七让无话。
守门的人却渐渐聊起来,“兄弟,那个女子被压往何处了?不是昨日才在府中吗,今日怎的就不见了?”
“你是说昨日大人和另一个神秘人带来的女子?听说那是先帝的阕公主!我今晨亲眼见着大人将神秘人和那阕公主送上一艘船上的!”
“好像听说那神秘人是北周的重臣!”
“若不是我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大人手里,我可不愿再做这帮着北周卖国的事!”
“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还未说完,两个守门的人皆已倒地,高长恭与七让立在身后。
高长恭岂会被轻易擒住?那不过是计,要探出阕儿下落罢了!
高长恭与七让离开暗室,快步来到了离邺城最近的水路——漳河。
高长恭面临漳河澹澹流水,心中想着能够在一晚之间需要搭船的水路只有漳河!而漳河自西向东,无从得知他们是逆水而行还是顺水。若是逆水便可要好几日才能赶上他们!而顺水的可能性极大,因为西流处直入太行山,寻人更是渺渺无音,但逆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高长恭左思右思不知该寻向何处。
七让似乎懂得高长恭的心中所想,“殿下,何不分两路寻阕公主?”
“若我们其中一人落入他们手中,要救两人可就更难了”,高长恭望向七让。
七让漆黑的双眸中有一丝光亮,立时低头半跪在地道:“七让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长恭扶起七让,“你不是长恭的下属,你是长恭的兄弟!”
七让与高长恭笑视对方,他往常阴沉的脸难得的浮上了一次笑意。
“殿下就让七让顺水去寻阕公主罢,七让一定将活着的阕公主带到您面前”,七让垂首道。
高长恭知道那是七让在护他,“怎能让你一人独去?”
“殿下难道不相信七让吗?”七让两手抱拳道。
高长恭终于点首,七让即消失在夜色中,而他便上了那无人的船只,自己划浆,逆水而上,注意着河面上的每一只停泊的船。
漳河两岸山峦叠翠,一叶孤帆在潺潺的漳河中逆流而上。
阕儿,你在哪,此刻你是否身陷危险之中?
而话说到高阕,那男子将不谙水性的高阕拉至了岸边,便力竭仰躺在岸上,两人大口喘气。
而停泊在岸边不远处的渔船上有二人慢步走来,一步一趋,长者执着竹蒿上前戳着男子。
男子睁眼,眼中冷意让长者护着身后的小女惊叫跑开。
男子追上二人,“可有换洗衣物?”
长者回头望他,问道:“你不是我们村的?你不会是身染瘟疫的人罢?”
高阕走了过来,“瘟疫?我们来自……北齐……并没有染上瘟疫。”
长者终于走近几步,看两人身上没有尸斑,“既然不是本村人,你来我太行村有何事?”
“我们是被人……”高阕被男子拉入身后。
“实不相瞒,我等路遇水盗,苟活到此!”男子摸出怀中的一枚红玉,递去老者的面前,“可有屋舍让我等寝一晚?”
“爹!是玉!”长者身后的小女惊呼。
长者再次细望二人,收下男子的红玉,拉过小女道:“随我来罢。”
长者将二人带往家中,将一间极简陋的棚舍让给了二人。
高阕捂鼻随男子走入棚舍,摸了摸用草铺的坐席,急忙离开棚舍道:“这也太破旧了!这气味还如此难闻!本公主才不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男子瞥了一眼简直要跳脚的高阕道:“你可以去别处,无人逼你”,同时马上以石取火,待火愈烧愈旺后褪下身上的外袍用木枝撑着搭了一层屏障。
高阕见四周陌生,只好又姗姗然走入棚舍,极不情愿地在草席间坐下来,突然一两只老鼠从席间钻出来,吱吱几声跑过高阕的脚。
高阕大叫着抓住男子的臂膀,又乍然放开,沉默着坐回草席,抱着自己仔细寻找着周围还是否有其他的小东西。
男子冷声道:“你可以将外衫脱下来烘干”,语句中真是毫无一丝温度。
高阕褪下华贵的外衫,望了一眼对面的男子,想说什么话却都被同一个‘不知’压抑住了,高阕问道:“我姓高名阕,不知你唤何名?”
“……”男子望着火光的目光顿了顿道:“乜无月。”
“无月?倒是个好听的名儿”,高阕望着乜无月从小腿流下的血液染了半边靴子,“你的小腿正在流血……不要紧吗?”
“不过皮肉伤,有何要紧?”说完便是一副倦意重重要寝睡的样子,靠着身后的木墙闭眼。
良久高阕一想到那吱吱叫的老鼠便不再闭上眼睛,可困意使她的眼睛又闭合,然后再次惊醒,高阕摸了摸身上的衣物都已干了,她望见乜无月那依旧没有处理的伤口,试探地喊道:“无月?”
无人回应。
高阕摸出袖中的布绢,悄悄走近乜无月,见他一副熟睡的模样,小心地将他的裙裤撩起来,一道细长的伤口入了她眼,她将白绢轻轻包裹住伤口,又将裙裤轻轻放下,坐至原来的坐席。
看着天色,已大约丑时过半了,高阕望着天边悬挂着的皎月,笑了,不过实在是太疲倦,她靠近了些乜无月,靠着草席弯身入睡。
约莫度了两个时辰,天尽处朦朦胧胧有一道光,渐渐更亮了。
乜无月睁眼,微微挪动位置,疼痛剧来,将裙裤撩了起来查看伤口如何,却显出一块染了血的白绢来。
乜无月望向睡在旁边的高阕,将木枝上她的外衫盖上她娇小的身体,却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
他望向目光所在之处,是那个昨晚的小女,如今白日看来大约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有些羞涩,不太愿见生人,见乜无月望着她,立时躲入屋中。
高阕闭着眼突然惊道,“不……不要杀我!我没有!我没有!四皇兄救我!四皇兄……”随即眼睁了开来,抚着胸大口喘息着。
乜无月瞬时移开目光,冷面相对。
高阕喘息了一阵后,看到已醒的乜无月,便道:“无月,我想回邺城。”
乜无月道:“那又如何?”
“我……我不识路……我想你应识得”,高阕道。
乜无月不答,而那长者握着手中的红玉从外处欣喜地跑了回来,口中连连,“原来这块玉是个好东西哪!”见棚舍中的二人已醒,长者将红玉收入袖中,上前道:“二位不知还要在这住几日否?”
高阕正想启唇,却听得乜无月道出一声“不必了。”
高阕向长者点首,“叨扰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
“这些可否买了你的船?”乜无月又从怀中摸出一枚红玉来。
长者更是眼睛发亮,忙接过乜无月手中的红玉,又假装没好气道:“走罢走罢!”然后摸着红玉回主屋去了。
随后乜无月不发一语地直接向外走去,却听高阕道,“等一下。”
然后望着高阕在院子里的缸中舀了水洗脸,再披上外衫,又理了理发髻,才走到他的身边,“走罢。”
于是两人乘船离开太行村。
孤帆一叶中,高阕望了一眼外边摇着竹蒿的乜无月,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腹,在船中东翻西找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入口的,竟然是咸鱼干!
高阕闻着浓重的腥味,勉强咬了一口就直接厌恶地把咸鱼干扔到河中,“真咸!这怎能入口!”
乜无月看向船内的高阕,见周围两岸都是高山青树,便将船摇近跃上岸。
“你去哪?”高阕问道。
乜无月只回首看了一眼高阕,继续向山上攀去,不一会儿消失在了高阕的目光中。
“无月!无月!你去哪!乜无月!”高阕的声音在山涧回响却无人应。
高阕一个人在船中,又饿又疼,先前手腕被绑的红印依旧不退,高阕揉着手腕,皱眉想着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回邺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是暴雨的前奏,风在河面上呼啸着,高阕望着愈来愈暗的周围,抱着自己瑟缩在船内。
乜无月见天色忽变,便又摘了几颗树上的野果,然后跳下树,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将一地摘落的野果全数包进外衫里再将外衫背在背上,在胸口紧紧打了个结再下山。
大风吹刮着,这山本就陡峭,如此一来更难攀下,满树的枯叶被风吹落,三三两两飘在乜无月的身边,一两片正掩了他的目光,随着“啊——”的一声叫喊,乜无月坠了下去。
幸好坠落的高处并不算很高,只是乜无月被背上的野果磕得生疼,皱着眉勉强支撑起来,簸着伤腿向渔船走去。
乜无月走近渔船却没有见到高阕的身影,乜无月顾盼四周。
突然狂风大作,将渔船吹得左摇西晃,又是一道雷划破苍穹,原本灰暗的苍穹突然一亮,一阵巨雷乍响,渔船里传出一声尖叫!
乜无月听着那是高阕的声音,望着渔船试探地喊道:“高阕?”
只见渔船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显了出来。
高阕见是返回的乜无月,便向他奔去,紧抱着他的手臂,靠着他的肩,低头埋入自身的长发中,身体微微颤着,“无月,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高阕望向乜无月,一脸的泪水斑驳,发丝散乱的沾在脸上,一双哭红的眼睛格外清澈。
高阕和乜无月靠坐在船上,下了一阵雨之后,天也渐渐亮起来,雨过天晴了。
乜无月将背上的野果卸下来,拿了一颗没有被虫啃咬过的放在高阕面前。
高阕怔怔接过,却也不吃。
正这时,一声“阕儿”在不远处传来。
高阕听着那是极其熟悉的声音,向源处望去,眼中映出那日夜思念的面容。
高阕心底一遍一遍地喊着:是长恭!
高阕站起,笑着在渔船上挥舞手臂,口中喊道:“四皇兄,阕儿在这!四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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