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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琼华

繁花似火浪淘尽 青烟花蕾 2024-12-07 22:46
春雨润物,漾着万木的华泽,连着苍穹的色彩。
住进这殿已有三日,但檐下的两只燕儿竟还是一只在这头,一只在那头,互不相睬。
今早春雷滚滚,才落了几滴雨水,便扰得高阕醒了,“偏偏是做着美梦时才打雷,若是无梦,说不准今日还不打雷了呢!”
倾镜跨进屋里,将雨伞收起,拂了拂身上的雨珠,轻声笑道:“那雷岂是为公主打的?”
自那日回殿,倾镜便被默许作为高阕的贴身女婢,倾镜依旧是覆着一条粉布掩目,外人只道是高阕将一个瞎眼的婢女收了去,人家主子要的婢女就是机灵懂事,这公主反倒是喜爱瞎了眼的,便纷纷笑高阕的怪举。
看着向自己步来的倾镜,高阕这才回神去忆方才做的梦,梦中如何却已忘了大半,只是记得一个画面,那便是自己与那隔着一个苑落的人相知相遇,一下子恍了神,傻笑几声。
“公主,公主……”倾镜摇道。
高阕回神,让倾镜扶着起榻,伸长手臂,任倾镜将自己的身体被一件粉蓝色的曲裾包裹住,再坐至铜镜旁,只是还是跟丢了魂似的,不过一个劲傻笑。
倾镜为高阕束着发,见她如此,笑道:“公主可是在想四殿下?”
“胡说!”高阕立时红了脸变得粉嫩粉嫩的,假嗔道:“哪有!”
倾镜更是忍不住笑了。
“我……我……”高阕再是说不下去了,说至此处倒结巴起来。
而在另一头的苑中,墨淮将一些还未理好的书籍归放整齐,而案几旁的高长恭正手执《战国策》,思阅了一会,便提笔在纸上落了四字:狡兔三窟。
看着纸上的四字,垂首沉思几许,窗外的雨将纸润湿了,手上的纸一下子软了下去。
高长恭转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放下手中的纸,望着满眼的细密雨丝,踱了出去。
倾镜将高阕梳洗好,忽见一片零落的叶子晃晃悠悠飞进屋中,高阕步过去,将绿叶拾起,转首望着外头的细雨,雨幕中犹可见苑中的一株琼华已被雨打歪,仄向一边,似美人侧首。
高阕也不顾淋湿身上的华服,跑向琼华身边,小心将琼华扶正,在绿叶间找了个倚靠,待高阕离手,那花颤了颤,又回至之前的弧度。
心中竟一下紧促起来,正当高阕重新托起琼华,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忆起玉仪姨娘那苑中的花均用小木条绑着大躯干,心中一下明白过来,去周围寻木条。
长裙沾染了泥沙,弄污了美丽的色彩。
宫中婢女收拾得仔细,那里可寻出小枝条来,高阕偏眼见那树上的枝干,可又不能够着,便学着小时爬树,一脚踩上树干,却又滑落了下来,高阕继续攀爬着,手指离那小细枝只有一点点距离了,但刚碰到小枝条时,便再次脚滑。
倚在阑干后的高长恭正要去扶,才不过刚提了一步,高阕便屁股着地,小枝条也落在了她的身旁,她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起身将小枝条拾起走向琼华。
突然一个黑影落在高长恭的身后,轻声道:“有线索了。”
高阕忽感背后有人,“倾镜?”
还未等高阕回过头来,高长恭便和黑影一同隐去了。
高阕一看身后,只有阑干处的盆栽被雨打得一颤一颤,便又回头蹲下去捣弄那琼华了。
这盆琼华便是在先前元玉仪那的,那时盛开着的纯白之花已经凋零,但另外的绿叶上躺着许多的花骨朵,高阕看着小小的花包,微露笑颜。
“公主!”倾镜见高阕在雨中,忙进屋执伞过来,“公主,下着雨呢,您怎么不执伞呢?”倾镜摸出衣袖中的帕子擦拭高阕身上的污水,“这可怎么办,擦不干净了……”
高阕将倾镜扶起来,“换一身就行了嘛,走,阕儿肚子可饿了呢!”高阕笑着拉倾镜进屋。
别苑里,高长恭与一名全身黑装的人一起进屋,墨淮一见这人便放下手中的活,对高长恭弯腰垂首,走了出去。
高长恭径直走向案几边,坐下来,“七让。”
那名叫七让的人垂首回道:“属下已探听到殿下生身母亲的下落。”
“继续说”,高长恭面不改色。
“夫人姓玉,闺名关关,殿下还有一个胞弟,与殿下长相一模一样,随母姓,名惊蝉,二人现居邺城东郊,夫人以替他人浣衣为生,惊蝉殿下寒窗苦读,但夫人不许其考科举”,七让依旧垂首,不知表情。
高长恭的眼十分幽深,看不出来是喜是忧。
“可要属下带二人来见您?”
高长恭毫不思索道:“不必”,命七让离去,便陷入了沉思。
玉关关吗?他的生身母亲?
她当然不会让他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考科举,如若夺魁,他二人在宫中相见,岂不是不相认也难?
高长恭起身,拿出书架上层的锦盒并打开,一枚刻画着两只在游水的关睢的破碎白玉佩显露出来,这是在当初骠骑将军府中,属于她母亲的惟一的东西。
高长恭将白玉佩放在掌心拼起来,紧紧捏攥,凝望许久。
须臾之后,高长恭既不愤怒,亦不欣喜,没有什么表情,像平常一般唤来墨淮命他将白玉佩拿到宫外去修复。
转眼已是第二日的午膳时分了,婢女们正陆续端上菜肴,元玉仪在上座,高阕在下座,高阕对面案几上的人却是还没来。
元玉仪喝了一口烟雨斟的茶,问高阕道:“阕儿,这些菜肴可还喜欢吧?”
“这可是阕儿平时最喜欢吃的菜呢”,高阕夹了一玉筷的菜,细细咀嚼,沉浸在滋味里。
不自意的想起前时,母后拗不过她下厨学做菜的滋味,也是这样……
这……这难道是母亲送来的?
高阕顿下抬首,问元玉仪:“玉仪姨娘,这菜是谁做的?”
“是……司膳司的人做的……”,元玉仪的语气有点停顿,又笑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高阕低沉下来,不应元玉仪的话,良久放下手中的玉筷,“玉仪姨娘,阕儿回我母后那一趟”,便不顾元玉仪的叫唤,跑了出去。
“阕儿!”元玉仪喊道,追到殿门口,发现已是寻不到高阕的身影。
“恭儿来得迟了些,请母妃恕罪”,身后响起了高长恭的声音。
元玉仪回头道:“恭儿,阕儿方才跑了出去,说要回先皇后那,你代替母妃去看看她可好?”
“请母妃在此等候,恭儿这就去”,高长恭扶着元玉仪坐下,便也出去了。
高长恭沿着去靖德宫的路一直走,终是看到那一抹玲珑的身影莽莽撞撞进了靖德宫,高长恭向上一看并不高的宫墙,再确定四周无人,翻身跃进靖德宫中。
“公主!”余韵正在为苑中的花浇水,转身看见了正直直跑向殿内的高阕。
“韵姨,母后今日是不是将饭菜送到了玉仪姨娘那?”高阕问余韵。
余韵应道:“是,娘娘她很挂念你,又想着你还气着她,所以只好任由你住在元妃娘娘那……”
“余韵,是谁?”殿内的元仲华问道。
“回娘娘,是公主”,余韵道。
这样礼仪的回话,并不是寻常的随意,莫非有客在靖德宫?高阕直接走进了殿中。
只见元仲华正坐在高洋的腿上,抵着高洋抚摸着自己腰处的大手,呼道,“皇上,不要这样”,转首又看向殿外,一下惊住,殿口已站了高阕。
元仲华惊住,急急将领口拉了拉,盖住难掩的春光。
不过须臾,元仲华唇齿间的话令高阕顿时几乎站不住脚,“阕儿,出去。”
“母后……”高阕的脚似有千斤重,此刻凭己之力难移一步,“母后……”
“出去!”
高阕的身子颤了颤,她可以看见母后身旁的高洋脸上正在肆虐着一股冷冷的笑意。
余韵进来,跪倒在高阕的身侧,“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拦住公主。”
“将阕儿带下去”,元仲华道。
余韵赶紧将怔忡的高阕带出殿中。
“我不要走,阕儿不要母后和他在一起,我不要!我不要!韵姨你别拉着我!韵姨……”高阕在外头的喊叫声渐渐远得没了音。
听完高阕的喊叫声,高洋的大笑声充满了整个寝殿,伏在元仲华耳边轻道:“你若好好的侍候联,朕自然会将高阕当作自己的皇儿一般对待,朕会给高阕封号,你们会将好好的,舒服的过完这一荣华富贵的一生,这不是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吗?”
高洋的嘴依旧咧着,看着面前的元仲华渐渐将身上唯一的华服蜕下,双丘毕露,然后将红唇慢慢递去他的唇边,软软的舔舐,高洋闭眼享受所有的主动,可知此刻元仲华的温柔如水的眼睛中似乎藏了一把尖刀,直想把面前的高洋凌迟至死,但是还是闭上了双眼。
为了她的儿女们,她可以送上自己的一切,包括女人最在乎的贞节。
半掩着的窗边露出高长恭半个身躯的影子,然后暗暗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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