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宣离鲜少见过苍颜会生气,更莫说如此发飙了。乃因苍颜见听琴来时,身后跟着澜玥,澜玥君的旁边还有个女筝公主,女筝的边上还有个皓成君,皓成君手里牵着个男娃娃,那个男娃娃他倒是认得,那时他的宝贝外甥,云璟怿。
至于为何他家四丫头要脑子抽疯地去将这几位尊神请下来,他就不晓得了,总觉着是否近日他家四丫头在落云岛将养得有些傻了。
云璟怿看着他阿娘,有些激动,眼泪珠子不怎听话地就掉了下来,皓成倒是有些动容,对他道:“你阿娘定是不愿见着你这样子,莫哭了,不然等会儿你又惹得她伤心了。”女筝才是有些不舒服,皓成从未以那样的温柔态度对过她,而在紫檀宫的这些时日,更是皓成更是没有睁眼将她瞧过一回,这令女筝的心里很是不快。
但见着这位南荒太子,不就是皓成新收的一个徒弟么,皓成从不收徒,但南荒女君的这个儿子他却是收得干净利落,女筝也是问过他几回的:“帝座从前说从不收徒,但今次怎的就将南荒太子收作了徒儿?”
她记得当时皓成是这么跟她说的:“这孩子我看着还欢喜,收作徒儿才好。从前说不收徒弟乃是因着这四海八荒的世家子们没有哪个有这孩子这么好的天赋,这孩子令我想起从前冥渊的个徒弟,亦是小幺之后罢,我便不怎么想要收徒了。”
“帝座为何当初不将小幺收作徒弟呢?”
“呵,她就唤我一声师叔我都高兴不起来,若她再唤我师父,我大约会将紫檀宫都翻过来罢。”
正是这一句话,成功令女筝在心中将云璟怿划做同小幺一样的人物。也亏得潋滟带着阿笙常在紫檀宫玩耍,才教女筝没有机会接近他。
眼看着皓成一行人来了,云雪见心中突突跳得厉害。她一转首,便忘进皓成的一双眼中。皓成看着她,笑了笑,却是没有说什么。而云雪见眼尖地看着皓成将她儿子牵在手中,这更是令她不能平静。
云璟怿发觉他阿娘似乎有些不对劲,只得拼命挣皓成的手:“师父,我阿娘好像受伤了。”皓成拍拍他的头“别怕,她没事的。”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皓成心中似被什么扎过一样的疼,他蹙了蹙眉,只看着云雪见,朝她张了张口:“你儿子很好。”云雪见感激地朝他点点头,皓成却觉得云雪见看他的眼神不仅仅是只有感激,还有些悲痛?
他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来揉揉额头,他记得自己没有的罪过这位帝姬罢。再看过去时,云雪见已转开头,看着苍颜。
苍颜将云宣离的手挥开,将自己羽扇交与他,整整衣裳便朝着澜玥听琴一行人走过去。
眼看苍颜走近了来,皓成朝他一拱手,正是这一拱手间,云璟怿便跑向了云雪见。而同潋滟酣战的茉娆手一挥便有一道光朝着云璟怿打过去,云雪见只觉自己心跳到了嗓子眼,直直运足全身真力朝着云璟怿冲过去,却是有些来不及,而后,便有更为强大的真力将那一道光挡开来,云雪见看过去,见是皓成,立时便有些松了口气。
她奔过去,将云璟怿死死嵌进自己怀里,只觉得后怕。
那边,潋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白绢一挥,打过茉娆,随即足尖一点,将袖中的几支袖箭全部挥出,茉娆闪躲得有些狼狈,只堪堪躲过却步伐踉跄。离朱有些心疼地将她护在怀中,看着潋滟。
潋滟朝着皓成一行人行过礼便去了云雪见身边。
那边,苍颜见着皓成,平日从不多话,今次却是说得有些刻薄:“呵,帝君来此处是有何要事么?还是专程来我落云岛看戏的?”
皓成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终于浮出一些情绪来,只听得他淡淡道:“不过是应故友之托来此帮忙而已。”
“帮忙?帮谁的忙?我落云岛上有哪个需要帮忙?不过魔族的这两口子的确是要帝君帮忙来着。”
皓成瞥一眼离朱同茉娆,只道:“我天族神族同你魔族已修好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还要多生事端?”
皓成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夹着几分火气在里头,因他来时看着云雪见同离朱打了一场,而云雪见应是输了,说不得还受了几处伤,是以,说话便也不怎么客气。
离朱才道:“我夫妇二人来落云岛乃是因着我魔族圣兽银蛟逃出圣地,我们是来将他带回的。”
“银蛟是你魔族圣兽?你们说的怕是银雪罢?我怎么记得银雪是你魔殿殿主而非圣兽呢,况且,银雪本就是你魔族前任魔君的嫡子,说来你离朱管的不过是魔族一方罢了,而银雪血统纯正,要管的乃是魔族八方八荒。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云雪见从地上直起身子,将云璟怿的手握在手中,直直走向离朱。
“女君说笑了,这是没有的事。”
“我说笑?要不要我叫银雪出来,你听他自己说?”
“果然,前些日子银雪逃出来时便来了此处,我们未说明来此为何,女君便大打出手,想来,是女君救了他罢。”
“呵,本君不过是见不得有人身受重伤垂死路边罢了。”
眼见这边有些混乱了,澜玥携着听琴上前,正欲对苍颜说些什么时,只听见云璟怿问道:“阿娘,你怎么了,你的手在抖。”云雪见勉强一笑:“没事,阿娘有些冷。”
苍颜挥开皓成,直直撞过他身体,冲云雪见吼道:“四丫头,你莫不是想死想得了!”
云雪见虚弱一笑:“不过是许多年未曾这样打过一架了,今次有些累而已。”
云宣离赶忙上前扶着她,一旁的潋滟却是干着急得很。看着有些得意的女筝,潋滟一把拉开她,直直走了过去,到苍颜面前:“上神,雪见君上状况有些不对,咱们不若寻个能说话的地方,好好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楚。”
苍颜点点头,令底下随侍安排好地方,便领着众人去了。
待女筝正欲进屋子时,苍颜睨她一眼:“本上神的地方一向不欢迎公主,请公主外间等候罢。若皓成君不舍得也请帝君一同外间等候。离朱两口子也进来。”
话罢,又吩咐听琴将银雪带出来,一众人围了一屋子,听琴领着底下的侍从有条不紊地沏茶上茶,俨然训练有素。只上茶上到澜玥面前时,被澜玥一把握住了手,听琴皱皱眉,耳朵处慢慢晕出红色来,半是羞半是气愤道:“神君您自重,这厅中还有众人呢。”
哪只澜玥非但半个字没有听去,更是顺势将她一把扯进自己怀里,照着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才将她放开。也幸好众人并未过多注意到这头。
苍颜见众人都坐了下来,便问道:“潋滟上神是何人请来的?魔君夫妇又为何要重伤银雪殿主?再者,落云岛之事同皓成帝君无关,帝君缘何要来管这一趟闲事?”
苍颜所问每句话都带着些情绪在里头,问得众人都不好开口,旋即,苍颜将茶盏重重一拍,“啪”一声击在红枣木的案几上,溅出大半茶水来,又再重重问了一句道:“你们是将本上神落云岛当成了什么?!莫不是本上神避世多年便忘了本上神当年在南荒的活招牌了,是么?!”
云宣离看他一眼:“你消消气,四丫头还病着呢。”
苍颜又从袖中那处羽扇,轻轻摇着,看着众人,直看得离朱茉娆二人有些心虚地地下了头,更是看得银雪有些愧疚地将云雪见望着。云雪见冲他笑着摇头以示安抚,却被苍颜带了个正着:“四丫头,你莫不是皮子紧了?”眼见着苍颜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云雪见才晓得苍颜是有些生气了。
她也晓得自己状况,不该不顾忌着自己还在将养期间便如此打动真气,今日同离朱打这一场,她亦是耗费不少,这些耗费去的精元除非是有人帮忙添补,否则要修回来最快也得个百来年的功夫。
她也晓得今日苍颜发飙,有一大半原因都是因着她在里头。虽则不好明说,但从苍颜瞪她那几眼她倒是看得出来,这一回任凭她二哥再怎么跟苍颜求情,苍颜亦是会相处各种法子来整治她。
那边,皓成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连苍颜同潋滟几人说话也并未注意到。后来,是苍颜令离朱茉娆二人同银雪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几人商议之后,最终确定打一场。而日子就定在来年的四月十五。连着在座的几位都请了过去,当说到云雪见时,银雪将她望了一眼,却是带着几分情深,这一眼,被皓成捕捉了去。
而最终,说到潋滟时,潋滟只道:“从前冥渊在对上茉娆时吃了不少苦头,我此次听说茉娆来了落云岛,不过是为的为冥渊出出气。”
苍颜虽则晓得潋滟说的并非是实话,但却不得不说这却是潋滟来此的最好理由。最终,说到皓成头上,皓成只看向澜玥。澜玥将听琴也一并带了出来,冲苍颜行了个东荒的大礼后才道:“夕玦叨扰上神多时也是该回我东荒的时候了,但请上神能否告知澜玥,夕玦失掉的一魂何处可寻得,且如何能让夕玦恢复记忆?”
苍颜不悦地看了一眼皓成,只对澜玥道:“当年我遇着她时,她魂魄刚散,正好那时候我将将创了独门的聚魂之法,便在她那处试了一试,看来效果不错,她生于青莲,要寻她失掉的那一魂,还得你用当初唤醒她的法子来,再一次于青芙蓉之中抚琴,将那一魂唤醒,如若不然,将她留在我落云岛再当个千年的女官,那一魂自然也就回她身上了。这失掉的一魂正是带着她的记忆,寻回了这一魂,记忆也就回来了。呵,应是皓成叫你来问我的罢。”
皓成看着他,苍颜道:“别问,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只得看你自己。”
云宣离同皓成皆看着打哑谜的两人,但见皓成偏过视线,直直盯着云雪见。众人看过去时,只听得阿怿尖声喊道:“阿娘!”只见云雪见身子一歪,直直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