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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澜玥君的那些往事(上)

梦浮生 凤兰 2024-08-21 12:44
  云雪见一直觉着自己记性是不错的,倘若是跟澜玥君有关,那么这事她若是不八卦八卦都对不起自个儿那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八卦之心了。左右,澜玥君也算得上是她半个师父,她作为一个称职且十分善良的徒弟,应当是该表示表示关心的。
眼见着澜玥君来了落云岛,指不定就是跟他从前的事有关,她应当是去问问的,且,她早就是晓得澜玥君的那位妻子是同她一样跳了诛仙台,怎么说她也应当去问候问候。
云雪见细细回想起当年夜半时分见着澜玥的时候,那一回,澜玥君半是威胁半是哄骗地从她那处拿走了不少白莲。她当然晓得,西海那带回的白莲定是从皓成的幻清池中采摘的。乃因陆阡陌当年在无量天尊处学艺时,颇受皓成的赏识,而后,无量天尊便以白莲相赠。那白莲应当是天上地下最具灵气的吉祥之物了,而她又怎会不认得?
虽则说澜玥君是她半个师父,但这许多年来,并未见过澜玥同九重天那一家子有个什么交集。那时候,从澜玥的话里头她仍是能听出个一二三来的。澜玥同天家那一群,应当是有个什么仇恨在,否则,亦不会宁打听清楚了去她南荒那一处求得白莲也不愿去皓成那处拿。其实按理讲,他同皓成应算得上是好友,但皓成却是天家守护,是以,澜玥不去,其原因便是怕皓成为难吧
但她听闻澜玥讲他同妻子的事,极少。而澜玥妻子也是同她一样,跳了诛仙台。她私以为,能够跳诛仙台的人,这世上除了她,应当是没有其他人了。倒不知,澜玥的妻子同她一样是个烈性子。
云雪见想着等会儿子见了澜玥该怎样打声招呼,或者该怎样说才好教澜玥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又不那么悲伤。正想着,却听得听琴一声:“君上,小心。”
听琴话罢,云雪见忙施术法稳住身形,却见得前头澜玥正笑着,云雪见气不打一处来,直直地,就冲了上去:“澜玥,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唔,定是你未见过更过分的。”
“怎的了?”云雪见示意听琴离开,便理了理自己衣裳,同澜玥就地坐了下来,抬首望着澜玥,澜玥亦跟她对视回去:“云四四,就晓得你不问个清楚是不罢休的。”
云雪见见他有些松动,苦笑道:“都是有故事的人,没道理你听罢我的故事,晓得我是个伤心人,我却是没有听过你的,还是速速道来罢。”
“也罢。”澜玥道,只伸手将衣袖子掸了掸,便缓缓道:“我妻子么,你是不识得的,她跳诛仙台那个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她啊,名字好听,人也生得美,唔,她的名讳是比你名讳好听的。”话罢将云雪见睨一眼,云雪见表示见怪不怪,示意他继续说。
“她名讳夕玦,是西极长生大帝座下神女,我头一回遇着她时,她正奉命采茶,采的茶便是我东荒罕见的碧落茶,那茶我亦是极喜欢喝的。我去时,她已采得满满一斤,我有些气极,想着我东荒甚少有人来,即便为了碧落这一味茶我亦是整过不少人,怎的还有胆子大得出奇的,敢来这处同我争抢这茶叶。
“哪晓得,长生大帝那厮就是专挑夕玦过来祸害我的。夕玦虽为神女,却是对其他的一窍不通,我见她采茶,差不多将我那几株茶树给拔得精光。我同长生大帝对过几回棋,他回回输给我,便教他座下最令人头痛的夕玦来祸害我最喜爱的茶树。”
“夕玦见着我,并不怕,其实那时候她就晓得我乃东荒神君,她非但不怕,还说是奉了她家帝君的命来为我烹茶,我当时觉着好笑,遂允了她,哪里晓得她确实是烹茶,她将茶烹得同做饭一般,我就眼睁睁见着她将我百年一斤的好茶叶糟蹋完。
许是多年未出门了,我这人年纪大了,也就不那么爱同年轻人计较。夕玦见我不大高兴,主动提出,等下一个百年碧落茶再好时,她再继续为我煮茶。我一口回绝她,说不用。她却是安心在我这处住了下来,我未曾理会过她,反倒是她日日为我洒扫庭院,将我的饭食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不晓得她是缘何会坚持那么久,后来,我隐隐对她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觉着她在我府上若是日子过得不好,长生大帝定是拼尽全力亦要将我剥出一层皮来。无他,夕玦不仅是他座下神女,亦是他唯一的女儿。
至后来,我问夕玦,为何来我东荒,她说她从潋滟上神处晓得我琴技高超,她私心里恋慕皓成君,想在紫檀宫为他抚琴,便来我这处学,我当时心中有些生气。便回了她一句:‘皓成那个老家伙年纪那么大,你恋慕他,是准备认他当爷爷么?’一句话将夕玦呛得眼泪直掉。”
“现今想来,那时候先动心的人应当是我罢。我教她抚琴,她亦跟着我学得认真。直到有天我因处理事务出了东荒,晚上回去时,见她屋里头灯灭得早,我觉着奇怪,却是没有理会,待到第二日,她来此别,我那时心中有些闷痛,问她为何。她道,她父亲寿辰将近,她得回家准备,我却是不信的。”
澜玥说此话时,声音有些哽咽,云雪见看他伤心,便并未将话问出口。澜玥顿了顿,又道:“我只顾着生气,却未发现她有些不适,并未看见她面色白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她一出东荒,我座下便有人来报,说她出了东荒便倒地不起。我心中那时候气愤非常,却亦是担忧得很。将她抱回来时,才发觉她伤得重。那次,我头一回抱她,竟是觉得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现在想来,那应是我欢喜她罢。”
“夕玦将养了五六日才清醒过来,我问她是谁伤的她,她没说话,后来,我威胁她,若她不说,我便将看守我神宫邸的随侍全都惩处,她熬不住自己心中难过,最终还是说了,她说她是去无梦山中取桐木,本以为取了桐木便无事,哪晓得回来后遇着了流光公主。”
“说来亦是我的大意,流光公主早对我有着不一样的心思,我却偏偏留了她在东荒。夕玦取了桐木回来,便正正对上她来寻我,夕玦气不过,便跟她顶了几句,想来也是,夕玦位分大了她不知多少,流光怎就那么大的胆子敢来为难夕玦?她便朝着夕玦出手,论修为,十个流光也比不上一个夕玦,可偏偏她是个最会玩阴的,眼见点到为止,夕玦停了手,哪会料到她竟朝着夕玦下了躺狠手。”
“夕玦说:‘我取我的桐木与她何干?我就是要住在澜玥君府上了,我以后还把这当我家呢,我以后还把澜玥君当我自己人,当我丈夫!我就是要同澜玥君好好长长久久,反正澜玥君欢喜的又不是她。’夕玦对着她身旁随侍的女官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在窗外听着,那时候我心里头就在想,若是夕玦同我说的流光那事是假的我亦会相信,也同样会将流光狠狠收拾。”
云雪见听着,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苦笑着摇头,澜玥见她这模样,便道:“云四四,你在那感伤个什么?”
“还不是感叹夕玦为何能遇着你?”
“夕玦常说的也是这句话,她说为何能遇着我。她说,遇着我,才晓得为一个人去义无反顾的做那么多事有多么高兴。我记得后来问她,怎的将皓成君忘了?她说,她一直都晓得她同皓成君绝无可能,只是心中觉得自己年少,胡闹些没什么,可自她遇着我,便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东荒。”
云雪见点头:“是啊,不是谁都有那个福分能遇着你澜玥君。”
“夕玦未做到的事,你亦帮她完成了,云四四你比夕玦更厉害。”
“你来落云岛是为了采摘青莲么?”
“是,亦不是。自夕玦跳了诛仙台,我做的哪一桩事不是为了她呢。”澜玥笑得满足,旋即又道:“云四四,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再见着我的夕玦了。”
云雪见叹道:“这是最好不过了,我却是不晓得是何年月能同他有个完满。”
“怎么,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你早就断了对他那份心思么,怎的现在又伤怀得很?”
“那岂是说断就能断的?我亦不过是说说罢了,要真断那份心思,怕也只有忘忧草能教我忘个干净罢。我这么说,也不过是因着听了你的故事有些伤怀罢了,我还真能同你一样么?去寻他,再跟他说个清楚?他过得好与不好同我都没有干系了,我云雪见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
“我忽然觉着,若没有夕玦,我定是会极喜欢你的。”澜玥笑道,只轻轻抿口茶,复又冲云雪见道:“你觉得听琴如何?”
云雪见只偏过头看着候在远处的听琴,忽的生出一种其实澜玥君在问听琴时就是在问夕玦的感觉。她偏头答道:“听琴么,听琴很不错,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子,比我好了不晓得多少。”
“哦?云四四竟也觉得自己混账了些么?”云雪见咽下一口茶水,笑道:“怎的?难道我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定位不是一个混帐的纨绔么?”
澜玥君笑得爽朗:“你也真敢说,你且自己看看你同天君那位义妹女筝公主差别罢,再看看你自己,我亦不难猜测为何皓成喜欢那样的女子了。”
云雪见眼中晦暗,只低低道:“谁说不是呢?但凡是个正常的神仙,怎的会就挑上我我这样的?”
澜玥笑而不答,只专注望着林边站立的听琴。
落云岛有一美景,便是晚霞。云雪见同澜玥君谈话的这处是落云岛上灵泉所在,透过林间看外头晚霞,斜晖脉脉,那样子很是美好。云雪见来了许久,还是头一回这样看岛上晚霞,便觉得若是身旁不是澜玥君,而是另一个人,那多好?
远处天边被烧得红艳,灵泉中亦是映着那模样的光,有些光芒细碎,点点洒在席地而坐的两人身上,云雪见伸手挑起一撮头发,轻轻摩挲,望着林外被侄女倒了颜料的云彩,捺下心中的隐痛,只看着那半边天的云彩,忽然觉着在这落云岛上,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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