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响着,可对方就是不接,这声音让葛颜红有些烦躁,她不安地看着时钟,午夜十二点,可王成宇说好了赶回来吃晚饭的,现在连电话也不接。葛颜红猜想他们一定是出了事情,想到这,葛颜红紧张得微微地喘息着。
“啪”,声音来自自家的庭院,听去有东西倒在了地上,葛颜红警觉地站了起来,她有点害怕,怕小偷进来。
她熄了灯,将窗帘拉开一条缝,从缝隙里向外看了一眼。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门口,看上去非常可怕,他像一个十足的流浪汉,怀里抱着一团血糊糊毛茸茸的家伙。当她看清楚那人的脸的时候,忙冲过把门打开。
“王老师,你们这是怎么了?”葛颜红紧张地问。她的心提了起来。
“快,快救通通。”王老师紧张地说,他显得有气无力。
通通在王老师的怀里耷拉着脑袋,灯光下,昔日威武的通通几乎奄奄一息。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葛颜红,她把它抱过来,发现它背上有两处枪伤绽开着,触目惊心。
葛颜红忙给它包扎,通通昂起了头,一声比一声痛苦地叫唤着,似在述说一曲悠长而悲壮的故事,良久,它缓缓地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它伤得太重了。
“出了什么事了?通通伤得这么严重!”葛颜红难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早上我们过去的时候,何老师像是有预感似的,在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让我带着东西在那里等着。他和王总带着通通就去和那边的人接头。“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听到警车的声音,就从楼上的窗户里望去,我看见了三辆警车,王总戴着手铐坐在第一辆车子里,何老师戴着手铐坐在第二辆车子里,他们大概是知道我会看见他们,就故意把戴着手铐的手举起来贴着车窗玻璃,我看见何老师竖起了两根手指摇了摇,大概是暗示我什么。警车过去约半个多小时,通通一瘸一拐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浑身是血。”
葛颜红知道了事情的大致情况后,便不再多问,她猜测王成宇和何德昀是被当作盗墓的的不法分子被误抓了,眼前最需要救助的是通通,它一定是想去救他们而遭到了枪击。这可怜的动物,以为凭借自己的勇敢就能和人搏斗——从人的手上救人不是靠勇猛就能取胜的。要想救人,就必须找人,只有人才能救人。
王老师喝了口水,又吃了些水果,体力在慢慢地恢复。他抱着通通,走了五十里的山路,又饥又渴。他不敢走大路,他怕他们把自己也抓了进去,那样通通没救不说,官印也会在他的手上丢失。
他掏出那枚官印放到葛颜红的面前:“红姐,要不是为了它,我肯定会冲上去救人,我当时就想,这是何老师未来的希望,也是我们的梦,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先交到你这里,我们的梦不能丢。”
王老师解释着,他担心葛颜红看不起自己。早晨出发的时候,她还说过自己是赵子龙,没想到自己却这么狼狈地回来。在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前狼狈,是每一个男人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但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不想面对的时候却不得不去面对,你最怕尴尬结果却总是尴尬。有时候你想做得最好,可结果呢,是你想想不到的糟糕。
葛颜红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做得对,你要是上去了,结果也和他们一样,只会让我多花费几万块钱。”
葛颜红拿过官印,仔细地看了看它,“这东西值钱,它会让何德昀身价千万,但也说不定让他丢了性命。”
“什么?你说何老师他会……不会这么严重吧?”王老师紧张起来,他还指望着跟随何德昀后面奔个好的前程呢!没想到差点就身陷囹圄。
“那还不至于,何德昀和王成宇有没有罪?也不是他们说了算,毕竟要经过法院。我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非曲直早晚自由公论。你先去卫生间梳洗一下,我这去打几个电话。”葛颜红满不在乎的说着,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王老师闭了闭眼,慢慢地放松着自己,他回想这段时间出现的人和事情,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是她?是她和公安的串通一起想占有这官印?然后让王成宇演出一场苦肉计?
在庞大的财富面前,很难保证他们两口子不去动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想到这,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悔不该将官印交到葛颜红的手里,自己应该先藏好它,套套她的口风才是。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那样,何德昀很难从局子里走出来了,他就要去打工了,这辈子就别想有什么人生的梦想。
葛颜红嗤了一声,站起身去阳台上打电话,拨了很久,那边才接起电话。王老师忙把耳朵贴着墙壁偷听。
葛颜红的声音有些惊喜,“表哥呀!我是颜红,这段时间忙不忙?很忙呀!那要注意休息哟!工作是忙不完的,身体要紧。前几天我还和表嫂提起过你,你可是市里最著名的律师。小妹我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你这个大律师……”
听到这,王老师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怀疑而深感惭愧,他不该去怀疑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她的心应该是和她的外貌一样地如皓月当空,阳光灿烂。他听到她微带欣喜的声音,“嗯,你答应了,你是说那东西先交出去?不然的话人要吃亏的!”电话沉寂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听对方说话。王老师赶紧蹑手蹑脚地跑去卫生间,他把水放得响响的,地上很快便都是水,泡泡搓满了一身,回想这一天真是天翻地覆,但最让他痛心的还是通通,这么好的藏獒,不知道它是否能活下去。
一想到这,他只觉得心疼。“……好,”王老师擦身上水的时候又听见葛颜红的声音,“好……好,我知道,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你……你想的很对……人关进去的时间越长,事情就越难处理。”
王老师穿着睡衣走出来,他几个小时前还在山路上奔跑,以为自己今晚会在山上与虫草为伍,一转眼,所有的惊慌,悲伤,绝望,就像是昨天,却又那么遥远。
眼前的女人,国色天香,光艳四射的美丽笼罩着她,从她宁静的面部表情,看得出这是个遇事沉着冷静又充满着智慧的女人。她端坐在沙发上,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灯光灰蒙蒙的,空气似乎在慢慢地凝固,对她的沉默,王老师有点畏惧。
他突然觉得她不是女人,而是神,是他心中的女神,这神既能救何德昀出来,也能改变他们将来的生活。
一个人你突然拥有了无数的财宝,而你没智慧去使用和保护它,这财宝只会让你活得更加痛苦。
她就是能帮助何德昀怎样使用那官印的神!
她是他这辈子最最崇拜的女人,有幸认识这样的女人,让他为她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站在她面前,王老师突然拘束不安,他突然讨厌起自己的手来,因为他不知道怎样来安排它们,垂下去觉得自己太小学生了,抱在胸前,又觉得自己太没有礼貌,他可以在学生面前抱,可以在校长面前抱,可以在父母面前抱,唯独不敢在她的面前抱。他有些窘迫,任谁被自己崇拜的女神看到自己这副样子,都有想逃走的冲动,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葛颜红叫住了他:“你说何老师伸出了两个手指?”
“是的,我看见他好像还摇了两下。”王老师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说说看,他在想表达怎样的意思?”她的声音婉转平淡,悦耳动听,让他想她就这样一直地说下去,永远也不要停下来,就好像心情愉悦的时候,和心爱的人儿坐上了观光车。
“我路上想了一下,是不是让我们两天后再去救他出来?”王老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
“不可能,按照所有人的心理习惯,都希望自己早点被救出来,那派出所不是好呆的地方,它就像神经病医院,疯子能治好,好人能变疯。”
“那是不是让我们找什么人?他处在第二把手的椅子上。”
“他在这边除了我们并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
王老师一连说了好几种猜测,都被葛颜红一一否认掉。他再想不出什么别的。
客厅的气氛有些沉闷,葛颜红盯着茶几上的官印默默地出神,王老师两手搁在膝盖上,远远的坐在一张长沙发的旁边。他突然想起前不久网上看的一个段子。忍不住呵呵一笑。
“你笑什么?”她问。
“我想起一个段子。”
“说来听听。”葛颜红道。
“说孔子去见老子。孔子便问:您最近可好?老子回答说:不过尔尔。孔子问:您的学问研究得如何了?老子说:陈陈相因,不甚了了。孔子又说:听说您还给人讲课?老子说: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孔子一听,老子是高人啊!每句都是叠字成语。于是孔子说:愿与君饮酒畅谈!老子说:好啊,咦,我的杯杯呢?”
葛颜红听完,便忍着笑,她站起身就去楼上的书房。
只见她左手扶着楼梯扶手,棉质的旗袍裹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最妙的是旗袍两边的开叉,叉开得不高又不低,含蓄内敛,刚引起人某种遐想,却又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如一副构思绝妙的写意画,一路旖旎风景过后,却峰回路转,留下一片空白,让人回味无穷。
王老师目送她的背影,念头闪烁中人去楼空。一眨眼,如巫山神女,峰回路转间葛颜红又出现在他面前,她右手拿着一个红布包裹,如持鲜红盛开的玫瑰,俊目流眄,樱唇含笑,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不知不觉,她到了他的面前,而他还姿势一模一样的坐在那里盯着楼梯。
葛颜红见了,轻盈一笑:“先看看这个吧!”
她打开红色包裹,取出那块请方伯克隆来的官印。几乎是一模一样。王老师恍惚中回过神。
“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他们的不同点。”
“嗯!”王老师有点激动,他深吸一口气。葛颜红起身将大灯打开,客厅里一下子亮如白昼。两个人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不同,两块官印上面的铜锈几乎都一模一样,锈斑的点数,形状,无一不如出一辙。王老师震惊地看着葛颜红,他在叹服方伯手艺高超的同时,也为葛颜红心思的细腻所折服。
“你觉得专家们能分辩出真伪吗?”葛颜红问。
“不知道,我想只凭眼力去看应该是没法判断出它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这简直就是真假美猴王。”
“我猜想何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个假的交到局子里救人。”
“这行吗?万一他们看出我们是用假的在骗他们怎么办?”
葛颜红顿了一下,“哦,我倒觉得,用假的比真的好。首先,这一真一假摆在我们面前,我们都无法辨认,你想想看,那些专家又怎么能轻易认出?其次,这假的即使被他们认出来,我们就说是去方伯那里弄个假的文物自己收藏,派出所更是找不到证据。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把真的交出去,这和我们一开始就把真的交出去结果是一样的。”
听葛颜红这么一说,王老师觉得实在是理。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渺远的鸡啼,这久违的古老的声音越来越被城市的车轮声替代了。
葛颜红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她要去再看看通通,虽然伤口被包扎处理过,但通通整个胯部都肿了起来。葛颜红很是心痛,自打认识了通通,她觉得狗的品行比人高,人若是能像狗一样,就一定是个正直的人。一个被很多人喜爱的人。
“你去睡吧!”葛颜红淡淡地对他说。
王老师没有离开。
“有女朋友了吧?”她突然看着他,轻声地问。她看他的眼神像看着自己的弟弟。
“谈了几个,都因为没房没车没票子吹了。”王老师有点沮丧地说。
“现在女孩子都比较现实。等何老师和王总回来了,我空的时候给你介绍一个。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长得和你一样,能有你这么聪明就可以了。”王老师突然兴奋地不假思索地说。
葛颜红的脸一下子红了,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说,她简直不知所措,便笑着说:“我可没有双胞胎妹妹介绍给你,就是有,也大你太多了。”
“红姐比那些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不知要好看多少倍呢?”
老师的嘴就是甜。要不怎么在三尺讲台上忽悠那些个孩子。
“尽胡说,红姐老都老了,哪还能和那些女孩子比。你说何老师曾经打算把他的女朋友介绍给你?”
“是呀!”王老师回答,“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那天只是随意地和王成宇在客厅里一说,没想到被她听去,而且就这么牢牢地记住了。
“那那个女人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美?我和她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美?”葛颜红幽幽地问。她有点失落,她觉得那时她要是阻拦何德昀去兴义,或许他就会娶了自己,而不是什么慕儿。
“你们两个不好比较,因为你们的美是不一样的美,很难分高下。”王老师坦诚地说。
“那如果是你来选择,你会选择谁?”
“我当然是选择你了。”王老师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因为你的美充满着大气和霸气,再强悍的男人,都会折服在你的脚下。而慕儿嫂子的美是那种看了就让人舍不得,巴不得哄着她,宠着她,想着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找过来由着她开心去吃,去玩。”“原来你们男人都喜欢那种嗲嗲的女人!”葛颜红站起来,竖起了两根手指,放到嘴巴的边上,做了几个很萌的动作,“是不是这个样子就更可爱了?”
她的俏皮的动作,就像五六岁的小姑娘,逗得王老师的心里像灌了蜂蜜,甜气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