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昀很沮丧地回到自己的体系房里。自入行以来,除了接清水涟漪失败后有过这样的情绪外,每次不管是讲工作还是打配合,虽谈不上喜悦,但纠结中何德昀对自己的口才还是挺满意的。
这次打配合,在新人面前何德昀就像一只斗败的落毛公鸡,收敛起自己的翅膀,躲到了草垛里,刚想扒拉出几只虫子来,突然一只狗又窜了出来,冲着公鸡汪汪地狂吠不止。
何德昀刚刚落座,正打算上网和网友们打个招呼,电话响了起来。
何德昀拿出手机一看,是陈榆木打过来的。陈榆木问往事随风那一份申购款的事情。何德昀知道再无法隐瞒,不得不承认说,“是的,她确实是打了一份过来,不过她后来又说不打算过来,我就把它打回去了。”何德昀心里猜想肯定是张庭去和他姐说了这件事情,这人嘴巴真的管不牢。
“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即使要打回去你也应该上报,由经理室帮你打回去呀!”陈榆木电话里非常恼火。“我是看在我们平时的关系不错的基础上,很多事情睁只眼闭着眼。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榆木语气生硬,态度恶劣,何德昀很不舒服,立刻反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申购款必须打到大经理的账上,你不是不知道。”
“知道,但她并没有让我申购呀!钱打过来的第二天,她就电话打了过来让我先别急着申购,等她过来了再说。这件事张庭去也知道。后来她说不打算过来,就让我把钱重新打回去。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这一份,你现在冲我发什么火?”
“那好,我找张庭去,要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又没上报,我让他立马滚回家。”陈榆木说着就挂了电话。
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瞎糊弄谁呢?何德昀嘀咕着。这个行业每一分钱都来自下面团队的发展,你让他回家?还不如自己卷铺盖回家。何德昀根本没拿陈榆木的话当真。想想陈榆木刚才的语气就来了气。
张庭去一点一滴小事情就要到处乱说,明知道何德昀经济紧。再说当时也是张庭去让何德昀先拿往事随风的申购款应急的,说好了不让上面的人知道,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上面知道他经济紧,却不从下面的角度去想想,行业里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他何德昀一个人的事情,偏要揪住这点不放,还真把自己当成兴义市的公安局长了?
何德昀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最近他总感觉气闷,经常觉得心口赌得慌。过了一会,张庭去打来电话。
“你什么意思?”何德昀接过电话,先声夺人,大声而生气地问:“说好了不让上面人知道,你怎么就向上面汇报了呢?当时也是你让我这么干的!”
“不是我说的。”张庭去沉默了一会,有点理亏地解释着。
“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何德昀嘟嚷说。
“你傻啦?你忘了当时给你打配合的王美珍了吗?新人和她互留了电话。她和新人一直有电话来往。你接到包裹的事情还是她告诉我的,新人给你买衣服的事你没告诉我吧,她都告诉我了。好了!我待会要去昆明见一个网友。你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张庭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胡晓春和打不死花儿赶过来站在房门口,惊慌地瞪着眼问是怎么回事?何德昀忙说没事的,一点小小的误会,让她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里上网聊天,抓紧时间约几个帅哥过来。
她们站了一会,见何德昀不说,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刚转身离开,这里何德昀的手机又响了。何德昀忙把门关上,他担心让这两个女人听见,会引起她们对行业的怀疑。又是这该死的陈榆木打过来的。
“你把湖州那女的电话给我。”陈榆木电话里怒冲冲地嚷道。
“我为啥要给你?凭什么要给你?人是我约过来的,接人又是我在花钱。”何德昀没好气地说。
“我要打电话核实一下,你是否真的把钱给她打回去了。”
“有那个必要吗?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没她的电话。”说完,何德昀挂了电话。陈榆木再打过来,何德昀懒得去接,最后把陈榆木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陈榆木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这个兴义最高管理层在何德昀眼里是这么一文不值,而且平时所说的行业行规何德昀居然这么不屑一顾。他气得暴跳如雷,手在发抖!如此下去还怎么做行业?这种人一旦上来,了解了行业的核心机密,他还能拿到钱吗?
何德昀对陈榆木早就一肚子恼火,特别是陈榆木把古欣兰的事情通知给整个阳光集团的其他体系。首次和李丽见面,当别人介绍何德昀是古欣兰下面业务员的时候,李丽一脸的鄙夷之色,“哦!古欣兰?我早有耳闻,早接到经理室的通知,让我们大家别跟她来往,不接她工作,不打她的工作!”
后来经济紧,何德昀想上面借点钱应急,陈榆木总是以资金困难,支支吾吾。背地里陈榆木还承诺要是约来人,不放在张庭去下面,说张庭去带不好人,只要何德昀认真了,就放到何德昀下面让何德昀带。
他骗三岁孩子去吧!他陈榆木到兴义快四年了,只约了一个张盈,他外甥是他的第二条线,在一百多份以后就一直没有动过,他会放到他的下面?一个馒头哄两条狗的伎俩人人都会。
要是陈榆木在身边,何德昀真想冲上去打他。此刻何德昀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他脸色苍白,把衣领从胸口上扯开,一只蟑螂从桌底下爬出来,何德昀冲上去,用脚狠狠地把它踩死,然后用脚尖狠狠地碾了几下,直到地上除了一块黄泽,什么也看不见。
何德昀扣上衬衣的领子,他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象石灰一样的白嘴唇安静不下来了,他哆嗦着,想想自己这将近一年的苦头,何德昀对林萍和张盈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这几个家伙大卸成八块,然后扔进粪坑里去。
他来回地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又感觉浑身有点发热,于是重新解了胸口的两粒扣字,拉开窗户,风一下子扑了进来,手机又响了,是张盈打来的。
“什么事?”何德昀气喘吁吁,没好气地问。
“陈总说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张盈道。她没有看见何德昀现在的样子,如果看见了她一定会闭口不言。
“你告诉他以后别打我的电话了,打了我也不会接的。”何德昀直接了当地说。
“这就是你不对了。”张盈语气突变掉。
“我哪点不对?你说!”何德昀电话里咆哮着,“我哪点不对了?每次电话过来没有一件是好事,就知道找我们下面要钱,这样的电话最好别打了。”
“这是行业步骤。”张盈听出了何德昀电话里的火药味。
“我不管什么行业步骤不步骤,我只知道人要生存,总不能为了什么狗屁行业步骤把人都做成饿死鬼吧!我这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要知道贼无种急中生,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杀不杀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张盈在电话那头说。
“这是你说的,我第一个想杀的就是你,你过来吧!过来拿钱,我把刀磨好了等着你和陈榆木一起过来。不杀了你这个女人不解我心头之气。我要把你大卸八块,然后扔去喂狗!”
“你别冲动,你有困难和上面说嘛。”张盈的口气软了下来,行业最怕出现刑事案件,那样的话,她的努力就白费。
“我说过了,你们上面什么时候搭理过,只知道让下面的人听话,要钱。你现在告诉林萍,她不是答应古欣兰了吗?三万块钱年底她帮着还,现在都两年了,你让她给我弄三万元钱过来,我马上把三千八打到大经理的账上。”何德昀继续说。
“她现在也没钱。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那我不管,她做婊子不是很内行吗?要不李跃没出局前不是答应借五万元给古欣兰吗?你通知李跃,让他先借我五万,等我上去了,我自然会把钱给他补上。只要他先借我五万元钱,我立马把三千八打到大经理的账上。”
“你是不是疯了?”
何德昀一听,火上浇油,也不管声音有多大,对着电话吼道:“我是疯了,怎么样?都是被你们给骗疯的。”
“谁骗你了?”
“你还说没骗吗?你这个害人精,害了自己家里的亲人,害了乡里乡亲的人,你还有脸说没骗人?你以为我看不懂,是吧?很多事情我是不想说破,说破了对大家都不好。”
此刻,何德昀一股脑儿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恨,要是张盈在身边,何德昀一定会失控地去打她,哪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人在精神失控的情况下,是会做出许多不理智的行为。
“喂!你给我听着……”
不知什么时候张盈挂掉了电话。何德昀气得差点把手机从窗户里扔出去。这么一顿牢骚发了,何德昀反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拉开房门,胡晓春和打不死花站在房门口,她们吃惊地互相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何德昀苦笑了一下,“上面指责我们这个房间晨读没做好,从下周开始一定要晨读。”
何德昀猜想这两人是肯定不相信他的这个谎言,但碍于情面,她们谁都没有说破。胡晓春给何德昀泡了杯茶,递到何德昀的手上,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用不着生那么大的气,生气是和自己过不去,气坏了身体谁会照顾你?我知道你压力大。
“我来照顾他!”打不死花接过胡晓春的话,半真半假地说。她已经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望着何德昀,拍拍身边的沙发道:“过来,腿还疼不疼?我帮你揉腿。”
何德昀看了一眼胡晓春。胡晓春笑着说:“好了,有人疼你,快去吧!”说完就躲到房间里去了。打不死花得意地笑着冲何德昀招手,何德昀慢慢地走过去。
何德昀在沙发上还没躺好,打不死花就把何德昀的右腿搬过去放在她的两条腿上。她轻轻地揉捏着,慢慢地自膝下到脚踝,一点一点地拍过去。
何德昀记不起童年的时候母亲有没有这样照料过他。打从他记事的时候,都是自己去照顾别人。因而何德昀很不习惯她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对自己的爱。何德昀也不想接受她的这份爱,接受得越多,心里就越来越感觉亏欠了她,感情的债是要用感情来还的。
爱也只能交给一个人收藏,给得多了,是对自己的贬值,更是对他人的欺骗。情路上很窄,有时只能容得下两颗跳动的心。
很多次何德昀都想告诉她,自己有家庭,有古欣兰,自己不会因为她而伤害自己的家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何德昀担心打不死花会因此而放弃行业,那样的话,前期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何德昀的观点是不管别人申购多少份,一定要把她的心留在行业里。但往往是你越想把事情做得完美,结果却做得出乎意料地糟糕。
读书的时候,老师们总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而实际上是等你把铁杵磨成针了,只怕那白发老太早不在人世。龟兔赛跑的故事总被我们用来教育无知的孩子。实际上,兔子不用去跑,也不会去睡觉,它只要慢慢地走过去,吃着萝卜和白菜,一边看着乌龟吃力爬的样子而哈哈大笑。
为什么不说乌龟是利用它会游泳很快就到了对岸,而兔子要绕过小桥,最后落伍。每个人有他的长处。愚公移山的精神只能说傻的有点可爱。转一转脑袋,搬搬房子远比移山要轻松和便捷许多。
因此何德昀只想等打不死花下面有人了,然后再告诉她。只要她下面有了自己的业务员,就好比一个女人为你生了孩子,她再怎么定不下心,儿子都是她的心头肉,也能把她的心拴在行业里。
打不死花轻轻地拍打着,何德昀渐渐地睡去。何德昀心里在想:躲到房间里的那位也许正在悄悄地流泪。面对两个女人,何德昀就有点手足无措。这将来女人要是多了起来,何德昀真不知道自己是下地狱还是进天堂?
女人心,小的时候只有针眼那么大;大的时候,如海纳百川。
何德昀没有办法。相对而言,胡晓春是老业务员,她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更应该知道何德昀是不会爱上她的。不管她对他做些什么,感恩都不等于爱情。
21号发业绩。
22号何德昀拿卡去银行取款机上看了一下,打到卡上只有三百元钱,按照分配比例应该是一千一百元。
何德昀很火。电话打到张庭去那里,责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庭去说他也不知道,他帮何德昀问一下。
第三天,何德昀再打过去问时。张庭去说陈榆木回杭州了,要等陈榆木回来。陈榆木什么时候回来张庭去也不知道。
“那你告诉陈榆木,扣我700元钱得给个理由,700元钱是小事,行业是大事。”说完,何德昀就挂掉了电话。
这个行业,上面的每一分钱都必须通过下面的业务员打进银行的卡上。他陈榆木胆敢扣他何德昀的月级,那下次的申购款他何德昀就敢把它先扣压下来,因而何德昀一点不担心他陈榆木怎么做。反而觉得陈榆木的脑袋真的是让驴给踢了。用传统行业的那套来管理这个行业是根本行不通的。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推荐人最后被下面的业务员给控制,因为你想钱就得听他的。有位学者说过:金钱要是站出来说话时,真理就得保持沉默。而当一个人沦为金钱的奴隶,为金钱支配的时候,他就没有了人格和尊严。反过来,当钱为你所用的时候,钱是英雄胆,财大气就粗。
行业很现实,没申购前,行业里的人想你申购,想你口袋里的钱,他们甘为奴隶,视你为他们的祖宗。在你了解行业的过程中,他们可以为你洗脚,为你挤牙膏,处处呵护,时时体贴。一旦你进入行业,是你想赚那500万到800万,所以你就得处处听他们安排。
听话是这个行业讲得最多的字眼,作为一名好的业务员,他最根本的素质就是听话,这是行业的一大捷径。当你上了大经理,你的推荐人回家了,他想你钱时,又得乖乖听你的话。
过程就是这样,从一份到600份,说起来很简单,但要走完整个过程没有那么简单了。
昧着良心骗人。有人开玩笑说:入行三天,什么没学到,就学会说谎。而且大家为了行业的发展,每个人都开动机器编造谎言,只要是有利于行业又不易被人攻破的谎言,很快就会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