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死花这么一问,倒把何德昀一下子给问住了。他想了一想忙道:“我超市里没有水果、蔬菜和海鲜,超市的面积也不是很大。”接着何德昀赶忙转移话题,“你孩子以前在哪里读的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何德昀心想决不能让她控制着话题,由她来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为了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何德昀必须编造更多的谎言,甚至是一场爱的游戏。
“山西。”
“哦!挺远的,那边的煤老板很多。”
“所学的的专业和从事的工作历来都不对口。这就是中国人的悲哀,学校的时候读得那么辛苦,结果呢?出来又从头学起,青春就这么白白地耗费了。中国人不值钱,中国人的时间更不值钱。学校里浪费一半,麻将桌上再浪费一半,生命就这么被浪费了,白白在世上走一遭。”
打不死花这么一抱怨,何德昀倒像是遇上了知音,忙迎和着说:“是的,我就是这样的。学了四年的中文,只教了一年的语文,后来就一直教数学,因为那时候学校正好缺数学老师。现在又跑出来开超市,我几个开超市的朋友,初中都没读毕业,一个个超市开得比我的还大。”
“你可真厉害,数理化样样行。现在学会了经商就更吃香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学,只学会当家庭主妇。我对数学是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的那种。高考时数理化三门才考了54分,其中数学19分,化学0分。”
“不会吧?讲笑话吧?”何德昀不敢相信,即使真是那样,换成一般的人,也不会轻易把它说出来。感觉她性格直爽,不会把自己藏着掖着。
“我不会讲笑话,结果被我妈妈恨恨地收拾了一顿。”
……
“晚饭吃了吗?”何德昀酒厂路散步回来,一换好鞋子,就立刻上线和打不死花儿打着招呼。
“差不多了,一个人在喝着闷酒,你不出去走走吗?”
“走了,刚刚回来。这不惦记着你嘛!”
“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惦记的?跟谁一起走的?小蜜吗?”越是在婚姻里待得久的女人,越发多疑和对自己没有信心。
“身后跟着自己的影子,心里装载你的影子,脑子里幻想着把我的影子换成你的影子。你不过来陪我?只要影子和寂寞。今天麻将了吗?”
“麻不动了,天天输,小细绳子也会勒死人的,所以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电视剧,今晨听到手机有短信的声音就起来了,以为是你发的,结果是10086发的,真是扫兴!”
“哦!今天很早就被朋友约出去玩了。”何德昀编着谎话。他今天两版工作,又用另一个QQ号和其他的人聊了一会天,时间就这样打发了。
“去哪玩了?喝茶聊天?还是去乡下找妹子去了?”
“生态园。”何德昀信口雌黄。兴义生态园就在万峰林脚下,周边观景不错,安静。
“哦,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世外桃源。还没有吃饭吧?感冒好些没有?兴义的气温如何?昆明太热了,晚上睡觉都没法盖被子了!”
“还好!谢谢你这么关心。”
“你很忙吗?或者是你的朋友还在你旁边,否则半天才两个字。”
“是的。”何德昀正忙在和另外几个网友聊天。茫茫人海,网络的世界里,寂寞的女人实在太多。
“那你们玩吧!玩开心点,不打扰了,我也正吃饭呢!拜。”
……
“老大!几天都不理我,又在忙什么呢?”何德昀一上线,他的QQ图像就在不停地闪烁。他是要有意去冷落打不死花儿几天,不然自己的身份就很容易被她怀疑,更何况她的警觉性是那么高!
“我刚开完会回家,几天不见你麻将赢了多少?”何德昀接受了她的视频聊天。
缓慢的曲调,忧郁的音符立刻回荡在房间里,慢慢溶入到何德昀的心中,他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柔软而伤感。他不知道古欣兰现在在忙什么,好久没通过电话,真不知道电话里该怎么说。还有葛颜红,这个生活中帮助过自己的女人,开始对自己的不辞而别颇有微词。
“这几天都不理人!”她有点悲伤,像是要流泪的样子。如此浅薄的网络情缘游戏,却因为她的眼泪触动了他的灵魂。视频里他仿佛看见古欣兰和葛颜红幽怨的眼神,一双双惹人怜惜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惜和内疚。
何德昀的心情随着打不死花的眼泪,缓缓低落。他心头涌起一阵微微的酸楚,嘴里忙给自己编织着理由说:“不会吧!有时我发过去你都没回。”
“我都没收到,你什么时候找俺了?”
“这样呀!”何德昀装着很无辜的样子喃喃说道,“那可能是我这里的网络出了问题。你这两天都忙些什么?”
“找工作呀!”打不死花连忙回答,像是在等着何德昀这样问她。
何德昀建议她去工作,目的是希望她能提出来自己的“超市”上班。而她现在真要在昆明找到了事情,那她来兴义的可能性就变得渺茫,于是何德昀开着玩笑说:“你不是麻将吗?这工作就很不错呀!”
“哪里有天天麻将的?(敲头表情)”
“呵呵,别找了,真想工作就来我这里吧!”何德昀发出了邀请。
“我前天梦见你了,第二天翻开你空间里的照片一对比,不是!”
“真的吗?”何德昀装着兴奋的样子问。被一个女人梦见比梦见一个女人总是平淡许多。自古有情总被无情恼。
“真的,你的小蜜走了吗?”打不死花冷不丁地问。
“我哪里有什么小蜜?”何德昀呵呵一笑,他知道这是女人的在和他玩心机,想在不经意间探听到什么,“我是那种人吗?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你把我拉黑算了。”
“亲,别生气,开个玩笑,你吃了吗?”打不死花突然这么一叫,叫得何德昀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起来。忙看了一下自己的房门,生怕张庭去或胡晓春在门口听见。
“吃了,你呢?”何德昀尴尬地回答。
“烦着呢,一个人在喝着闷酒。”打不死花在视频里对着何德昀端起了酒杯。
“来!我敬你一杯。”何德昀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
“这样不行!你还是来昆明陪我喝吧!笑死人了。”她笑得有点装腔作势,一滴眼泪悄然从她的眼角滑落。
“你可不能笑死了。”何德昀盯着视频里的她,看着她旁若无人地流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想到自己无奈中选择这个行业,一家人天涯海角,天各一方。她的泪如药的引子,让何德昀无比地沉重。
“为啥?”打不死花儿泪眼婆娑,迷蒙无助的眼神让何德昀想起白居易《琵琶行》里的琵琶女。
“那样我就太孤单了。”何德昀想起“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脱口而出,喃喃说道。
打不死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幽幽叹道:“已经快半百了,死就死呗。”
人有时不怕死,不是她敢于去面对死亡,而是感觉生活里的太多的无奈和绝望。如果能开心快乐地活着,谁都不舍得生命从自己的手里流逝。
“别!你女儿还指望着你将来给她带孩子呢!”何德昀不忍心看她如此消沉,“人生不要太注重结局,太注重结局了,就容易心生伤感。很多事情的美丽和美好,我们只要去感受它的过程。世间事,冥冥中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着,我们改变它的力量是很渺小的。”
“你有弟弟和儿女吗?”她问。
“有呀!”何德昀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问。
“是呀,所以你就不感觉孤单了。而我,在没有笑容的季节里,是一首没有乐谱的歌曲,一支苦寒中独自绽放的桃花。”
“我和你一样,在品味孤独,你还好女儿相伴,而我?她们都不在身边。”何德昀知道劝说别人就要把自己说得比对方更加可怜。
“事在人为,你可以把他们都弄到身边来!”打不死花反过来劝说何德昀。
“干嘛呢?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像宇宙中的天体一样,都有他自己的运行轨道。”
“哦,也是。我在想他们应该以你为中心呀!”
“我干嘛要以我为中心呢?我不是太阳,不能给予他们光和热,更没有那么大的万有引力让他们环绕着自己。一个人要想让别人跟着你,不是从别人那里收获多少,而是你能给别人多少。”
“你的事业在贵州,他们也应该和你一起创业才是。”
“我弟弟是搞建筑的,哥哥也是,他们的事和我的事业一点不沾边。”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小家,一家人四分五裂的怎么创业?”
何德昀怎不想一家人在一起?只是自从古欣兰选择了这个行业,家似乎就四分五裂。他怅然若失地回答说:“孩子正在读书,换学校对孩子的心理成长不太好,我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他。”
“那就把老伴弄一块吧!好歹她也能帮你一把!”
听到这里,何德昀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是在绕着弯儿打听自己的夫妻感情。心想这女人呀!就喜欢玩这些小聪明。既然你咬了我的鱼饵,我就不能弃钩逃跑,我得放长线钓大鱼。
“她要在家带孩子,还要教书和麻将。”何德昀无可奈何地说,故意不谈夫妻间的感情,看她接下去怎么问。
“起码在生活上她能照顾你呀!”
话说到这里,何德昀觉得时机成熟,于是鼻子哼了一下,很是不屑地说:“我照顾她还差不多!结婚这么多年,从来就没享受过她的照顾。”
“人家一教书先生还要你照顾她吗?”打不死花继续使用她的激将法。
“我这个先生比她勤快呀!”何德昀捶捶自己的肩膀,长时间的静坐,让他觉得脖子都有点僵硬了。
“你现在没教书,哪里还是什么先生?”
“没教书也比他教书的懂得多呀!我可以做她的先生,她却坐不了我的先生。”
“你当然可以做她生活上的先生了,呵呵!”她居然挤出了微笑。女人的脸,天上的云,说变就变。
“各方面我都可以做她的先生。你也太高看她小看我了!”何德昀装出不满的样子,无奈地笑笑。
“老大,我没有你所说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家人应该在一起才好。”
“孩子要求学,我要创业,老婆要守着家,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有什么不好?”
“那你干嘛要背井离乡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创业呀?每个地方都可以创业。”
何德昀猜想她依然在怀疑自己超市老板的身份,于是很小心地说道:“相对而言,兴义开超市比我们浙江要好开一点,我们那边的许多生意都已经饱和了。发展中的城市做生意要好赚钱一点,这点你不会不懂把?”
“我的朋友在浙江做事的也很多,你开的是哪方面的超市?”
“生活日用。”
“这些东西哪里都可以做,你来昆明开吧!我帮你找店面。”
“那要以后再说,现在不好挪窝,常言道:‘搬家三年穷’。这边生意开得好好的,总不能说扔一下子就给扔了?”
和这种人聊天真的吃力,但是没办法。何德昀觉得她是那种最适合做这种行业的人。没工作,又可以拿出申购的钱,孩子也大了,走到哪里都是生活。他必须让她踏入兴义这块土地。
“你好!”何德昀硬着头头皮坚持下去。
“好着呢!你可好?”她积极地回应着。
“好呀!就是想你呗!”何德昀确实在想她,想她过来进入行业,把自己早点顶出行业。
“干嘛要想我?一个单纯不美丽的老太太,动不动还会让你跟着伤心流泪。”
“呵呵。”何德昀无语,感觉她说得倒也不错。
“笑啥?”
“你给自己下的定义。”
“当然啰,我有自知之明。”
“太谦虚。我倒是觉得你一点都不单纯,20岁的女人风华正茂,喜欢和风流倜谠的白马王子一起去风花雪月;30岁的女人风华绝代,喜欢和风度翩翩的风流人物一起去风起云涌;40岁的女人风姿卓约,喜欢躺在风流儒雅的男人怀里去享受风和日丽的恬淡生活;50岁的女人风韵犹存,不再管什么风言风语,只想在风流韵事里再度青春;60岁的女人风雨飘摇;70岁的女人风烛残年。你才40出头50不到,为何总要说自己已老?”
“不是谦虚,是自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不少自信。我今天去西山玩去了,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
“和情人约会吗?那很浪漫哟!”何德昀笑着说。目的是撩动她的心,让她冲破顾忌。
“没情人。”打不死花很认真地说道。
“那就找一个吧!现代这个社会,找情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找了麻烦。”
“多一份爱,多一个人疼,有啥麻烦?”
“家里都经营不好,还找啥情人?没爱,哪来的多一份爱?”
“那是因为你没有找。正是因为家里没爱,所以才要出去找爱。”
“情人不好找,提心吊胆的,弄不好爱没找到,还丢了自己的魂,何苦呢?”
“你没找过情人,你怎么知道?”何德昀步步紧逼。
“不是知道不知道,是现实。电视里网络上哪天不报道这些事情?”
“那我下次找个看看,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感觉。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那是你,但愿你能找到,也祝你好运!”
“呵呵!”何德昀无语。
“还来劲了啊?”
“那是,找情人肯定来劲呀!特别是和情人说话。”
“和我说话来劲么?”
“看你怎么当我了。”
“我想恐怕不是来劲,而是败兴吧!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你说反了,正忙着找情人呀!”何德昀变得嬉皮笑脸,像个打情骂俏的老手。
“你呀!”她瞪他时眼睛里含着春意,口角挂着媚笑。
何德昀肚里欢喜,知道约她过来的事情十有八九,痴缠得更加起劲,“我怎么啦?”
“什么都想忙呗!”她笑颜如花,却依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有情人太少,无情人太多。”
“想得太多时就少,想得少时就多。”何德昀不依不饶,针锋相对。
“那是这你们男人,你们男人到处撒情种。”
“你可不能以点代面哟!太片面会显得自己不够成熟,也会导致出现其他意外状况,太全面,虽说负担就会增多,但是有备无患。要学会全面看问题,给你讲个故事:疯子向东跑,追赶他的人也向东跑。都是向东跑,而跑的原因却不一样;被水淹的人,沉到水里,救他的人,也沉到水里,都是沉到水里,而沉到水里的原因却不一样。”
“我说不过你,你是先生,是秀才。古话说秀才一支笔低得十万兵。”
……
“你怎么经常用手机上网呀?”打不死花儿发来QQ信息。
何德昀正在酒厂里面的小公园里陪着胡晓春,天气越来越热,而胡晓春的心越来越冷。亲戚朋友的话越来越难听,老公有点不耐烦了,让她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儿子和她似乎越来越生疏了。
“我现在在公园里。”何德昀匆匆地给打不死花回了过去。
“跑公园里干什么?约会吗?找到情人没有?公园里的情特别多。”
“看不见人,只好和情人上网聊天了。”
“你今晚吃啥了?”她问。
“鸡杂,鱼。”
“真好!”
“你吃什么?”
“小白菜加小活虾,再加一杯小酒。”
“不错哟!我也喝了一点劲酒。”
“劲酒是假的,喝十杯八杯都不会醉,亏了那一个劲字,我还以为你醉了呢!”
“我是一杯就有点醉了。”
“你醉了,我看看我有木有机会。”
“应该说你醉了我才会有机会。”
“我可不会醉,特别是在你面前时。”
“那我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何德昀一边失望地看着情绪低落坐在石凳上用手捧脸的胡晓春,一边用手机和打不死花打情骂俏。
“是的,我和丫头各自在房间里玩电脑,饭都端到房间里吃。”
“那样不好,一家人缺少沟通,他不陪你喝点吗?”
“你说他吗?我们分居很久了,早就没一句话说了,很早以前我跟你说过的,在一个锅里吃,都是我做好的,然后各自端着碗到各自的房间里去。他不会做饭,煮饭也不会。”
“那你们这样既尴尬又难过,还不如不要见。”
“他也不和外界接触,几乎没有朋友。所以我活得很累。我就喝酒、打麻将来麻痹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上月提离婚,他不肯。他说离了他怎么办?更主要的是,我丫头还没有一个家,离了,丫头何去何从?”
她不会真打算离了嫁给自己吧?想到这,何德昀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