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同心结之六回归中原

凌雪薇将自己和孙恭关在药房已好些时日，平日里除了小芽谁也不准靠近，薛凝渊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但所需药材无有不应。就这样，一晃就是大半个月，薛凝渊却再没见过凌雪薇。她走了，留下一个药方，两颗药丸，带着小芽走了。
薛凝渊永远都记得，那天他骑着马追出去，只远远看到一辆马车晃晃悠悠朝前走着，速度不快，随后，就那样消失在视野尽头。不是他不想追，而是他不能，就像孙恭说的，有些人，不管你多么不想遇见，都避免不了，而有些人，不论你如何挽留，都是留不下的。
其实，从云不屈离开的那天起，薛凝渊就隐隐察觉到，凌雪薇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他以为云不屈将凌雪薇带到雪原是想要托付给他，却终究还是错了。云不屈或许有这个打算，凌雪薇成为药人，又身带异香，远离中原，远离过往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可选择权不在他手里。要走要留凌雪薇自己决定，而如今看来，纵使会有危险，她也决意要回去。
“可有欧楚卿的消息。”
“那日之后，欧楚卿好似人间蒸发一番，只知道他被龙羲冥父子带走了，别的就……”
薛凝渊点点头，“那就派人盯着龙……”后半截话，卡在薛凝渊嘴边，赫连绝等了许久却也不见他吐露出来。“罢了，罢了，该走的留不住，何必自寻烦恼。”雪原今日天晴日朗，是难得的好天气，薛凝渊站在大殿外，看着中原的方向，微微一笑，“阿绝，你不知，比起沈家兄弟，我不知幸运多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他二人难以自拔，我却得以抽身。还是铭泽说得对，比起爱而不得辗转反侧，倒不如退一步，日后总能相见。”
“姐姐，我们去哪里。”
凌雪薇揉了揉雪儿的小脑袋，“憋了这些日子，我也着实烦闷，便随处去看看吧，中原还是有许多好去处的。”
凌雪薇还记得去见傅铭泽那天，唐碧璎哭红的双眼，三人说不上多亲近，但就是让人觉得舒服。唐碧璎怀的是双胎，肚腹高高隆起，已是临盆在即。凌雪薇知道他们是旧相识，三人随意聊了聊，傅铭泽碍于云不屈的交代不便与凌雪薇说些什么，只言道中原风光好，甚是想念，若她无甚去处，便可到处去走走。
此时不过三月，正是江南春光好，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一座古镇。小芽将马车交给客栈店家，问了城中可有不错的去处，随后与凌雪薇一道沿着那蜿蜒街道，漫无目的四处走动。城中心有一方井，据说已有百年历史，是建城那年打的。井口上方砌了一座石牌，约一人高，三尺宽，遍布沧桑，难得“旬阳”两字倒还看得清。
小城不大，只有几户还算得上殷实的人家，街上的商铺虽多，但不似繁华城镇有诸多买卖名贵事物的店面，更显得朴实无华。
“姐姐……”
凌雪薇转头去看，见小芽停在一处成衣店门口，料想这丫头也大了，好似确实没为她多备些衣物。“走，进去瞧瞧。”
这家店不大，衣料说实话还比不得凌雪薇身上那套，店家也是个识货的，见她二人进来，便让伙计去招呼之前的客人，自己巴巴迎上来。凌雪薇看了看，虽然料子不是顶好的，但样式还不错，忙喊着小芽过去看。谁知一转头却见小芽在看男装，初时一愣，随后却是笑了，莫不是这丫头竟有了心上人，此趟回来，却还念着给情哥哥买身新装。
凌雪薇走上去正想取笑几句，小芽见她走过来，将人拉去旁处，低声道：“姐姐，我们还是换上男装吧，你我皆不通武艺，傍身的本事如今也不管用了，扮作男人总是放心些。”说着拉凌雪薇近到跟前，将几件衣服挑拣出来给她看，“姐姐瞧这几件如何，既然要避风头，自然不能太过华贵，这些料子虽说不上好，但样式简单清逸，姐姐觉得如何？”
凌雪薇自然没想到这些，听她提起，便觉得有理。孙恭半路上改了别的方向，剩下她们两个女子上路总是不太妥当，谁知道这一路会不会遇上不入流的登徒浪子或是山野匪类。“好，都听你的，就要这两件……”
“我要这件……”
两只手落在同一件衣服上，凌雪薇抬头去看，正迎上一位妇人怔愣的双眸。小芽一见便嚷，“这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你如何能抢！”
另一头妇人的侍婢丝毫不让，“什么是你们先看上的，这明明是我家夫人早前定下的衣服，今儿个是来取货的，如何能成了你们的！”说完却被雪儿龇牙咧嘴的模样骇着了。
“小芽，别说了。”
“青青，别说了。”
凌雪薇朝那妇人笑了笑，那妇人正要开口，门外却进来一人，“月儿，出了何事？”凌雪薇听到这声笑容凝在唇边，抬头去看，正迎面对上那人。来人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后惊喜地迎上去，问道：“小姐，你如何会在旬阳？”
说起来也真是巧，此人正是离洛宸，但一年前随欧楚卿到此的却不是凌雪薇而是傅茗湮，是以，即使没有失忆，凌雪薇也不会认得吴月正是当年离洛宸那位新嫁娘。小芽虽然没有来过旬阳，但攻打溟苍山时，离洛宸她是见过的，关于吴月的事她也听说过，不过并未想到，二人还会在一起。
当日离洛宸抛妻舍家赶往溟苍山，吴月便随爹娘回了家，吴月的爹霸了离家的家产仍不满足，私下打算再将女儿嫁出去，左右有休书在手，女儿又是完璧，就算大家知道了不好看，也没什么。可那吴月却是个拗脾气，与离洛宸相处几日，虽然谈不上爱，但心里是认准他的，不肯再嫁，那封休书也被她悄悄烧掉。来求亲的人见对方拿不出休书，又见吴月盘起长发，自称吴氏，直接甩袖离去。吴月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再无人登门求亲，左右是个女儿，她爹嫌她碍眼，撵去一座小院子住下。
时隔数月，离洛宸再回来时，根本没想到吴月竟还在等他，本来是硬拴在一起的两个人，熟料想，却生了牵挂。
“月儿是个好姑娘，我不想拖累她才……谁知道她竟傻傻等着，丝毫不介意沦为旬阳城的笑柄。如此佳人，若我负她，岂非罪大恶极。也幸好，月儿并未怪责我，用私下攒的银钱开了间小铺子，夫妻同心，如今倒做的有模有样，过得自在。”
凌雪薇心里是极为羡慕的，女子所求，不过一良人足矣。
她二人暂无住处，吴月让下人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凌雪薇的情况，小芽大致跟离洛宸交待了一下。凌雪薇的身体好了很多，但记忆却只零零星星记得一点点，好在她从前用心，云不屈教的医术大抵都还在，把脉施针仍是不在话下，药方也还记得一些。
云不屈也曾觉得很惊讶，莫不是凌雪为唯一忘记的，竟就只有欧楚卿。
吴月有了身子，却总是疲累，凌雪薇陪着吴月回去，顺道给她看看，留了小芽收拾屋子。离洛宸将下人屏退，小芽也知道这是有话要问，便为他倒了杯茶，二人在桌边坐下。
“姐姐听了傅公子的话，想到处去走走，有些地方难免触景生情，老堡主不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让姐姐想起来。”云不屈疼她，自是不想她想起来，而薛谷主对她有情，自是殊途同归。可小芽心里却明白，若是凌雪薇有的选，怕是不会想要忘记欧楚卿的。如此一来，小芽也下不得决定，不知如何是好。而离洛宸不同，他与凌雪薇可算是青梅竹马，又是凌家老管家的独子，自然能够更客观的为凌雪薇打算。“离公子呢，你怎么看？”
离洛宸安静听完，沉默不语，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会这般严重。当日栖柳庄的事，他有所耳闻，只是碍于吴月在旁，他不忍心再将她弃之不顾，便只书信两封，一封交给延子归，另一封是这些年他查到的关于沈家势力的情报，送去武林盟交给了涂成碧。旬阳只是个小城，消息闭塞，他根本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那个样子。
“我当初就不该……”一拳砸在桌上，离洛宸的话咽了回去。不该如何？不该离开，还是不该留下，离洛宸说不出口。“事已至此，也罢，我们且顺其自然，不阻止也不相助，且看他们的缘分吧。”
小芽点点头，随后又问：“那等我们离开旬阳，离公子认为该往何处去呢？”
离洛宸想了想，笑了，“即是如此，我们便回嘉阳去吧，小姐在那里长大，白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回去看看也属情理之中。”白家是凌雪薇的第二个家，如今无人坐镇怎生是好，他现在除了吴月与凌雪薇便了无牵挂，正好可以顶替离忠的位子为她守护好白家。人总归要有个栖身之所，不管将来如何，他希望在凌雪薇心里，除了昱灵堡，她还有白家庄这个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