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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勿相忘之二命在旦夕

痴情与孽 油炸麻花 2024-12-01 20:08
云湘回到昱灵堡的当天,一进厅堂,便见上首坐着个人。福管家出门去迎云湘,随着一道进来,见了是谁吓了一跳,没听说老堡主回来了啊,愣是云湘喊了他一嗓子才回过神,忙叫人端茶送水去了。云不屈不声不响回来,云湘是不知情的,当初,云不屈先她一步离开南疆,就连扎耶也不知他的去向,因此即使武林出了那么大的事,云湘也不知道该如何寻他。
当然,对云不屈而言,溟沧洞被灭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即使天下易主,他也只会冷哼一声不予置评。云不屈关心的只有昱灵堡和云水乡,而云湘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不过,虽说他不关心,却不代表他不知情。
“丫头,你如今做的是什么打算啊?”
“不知师父所指是……”
“沈莫欺。”
沈莫欺夜探之事,相信是瞒不住的,再者他身份成谜,怕是与溟沧洞之间,也少不得有些瓜葛。云湘也不欺瞒,将那夜她与沈莫欺的对话一一道来,只是省略了那些颇为暧昧的言辞。知道云湘一路风餐露宿,这会老堡主与她又有话说,福管家亲自端了茶点过来,屋外自由云白守着,小芽候在外院,他吩咐下去没有传唤,切不可随意靠近。
听了云湘的话,云不屈点了点头问道:“关于沈莫欺,你是何时与他相识,又对他了解多少。”
“大约一年多以前,他登门求医,称自己是栖柳庄庄主,且身重奇毒。那几年,我足不出户,关于栖柳庄,之前也未有所耳闻,只听福伯说起,江湖上确有其人,却不曾显山露水,倒真像是个没落世家。他的毒,我看过,确实稀奇少有,解法说易不易,说难却也不难,只是麻烦了些而已。我问过他缘何中毒,他说是陈年旧疴,不提也罢。我想,大约也是世家内宅争斗,倒也不甚为奇,就没有多问。他的毒要循序渐进,不可急进,所以一来二去便也相识,熟络起来。”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丫头,是你大意了。”
云湘点点头,“相识之初,我只当他是病人,他出身为何,有何目的,我从未考虑过。而后,引为知己,也曾私下打探过栖柳庄。他为府上二少爷,年少时不大得宠,上面还有个哥哥,却英年早逝,他也是这几年才任了庄主,现身人前。栖柳庄落魄多年,早已被人遗忘,也是因了他,这些年才得以在江湖上博得少许重视。”
“还有什么?”
“先前对他的了解,仅止于此,确实是云湘大意了。”
“先前?”云不屈抬头望过来,眉间一凛,“那现在呢?”
“溟苍山攻破那日,我听顾掌门说,有两股不明来历的外来势力突然出现在山下,拦住了白虎堂的攻势。楚……”云湘顿了一下,难掩不自在,接着说:“欧楚卿曾言明,有一方是他的人,是他被抓之前吩咐延子归带人伺机而动。而另一方……顾掌门曾言在地牢听到守牢弟子私下间议论,说溟沧洞四位堂主中玄武和青龙已然叛变,这才使得溟沧洞腹背受敌。”云湘抬手握了握茶杯,“沈莫欺说当初在南疆外,他被溟沧洞暗算抓去,后来逃了出来,知晓了顾掌门的计划,便决定先躲起来,暗中相助。他漏液来访,承认另外一批身份不明的人,是他的手下。溟沧洞座下四位堂主,玄武司暗杀,青龙司刺探,所以,沈莫欺当是玄武无疑,他现在的身份合该是假的。”
“此人居心叵测,不可不防,最近江湖不安宁,你且安心在堡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
“听师父这话,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想起之前沈莫欺的那些话,云湘蓦地有些心慌。
云不屈站起身朝外走,闻言有顿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头看着云湘,眼光晦涩难懂。“丫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
“你失忆,本是件意料之外的事,我也曾试图帮你恢复。可是,不瞒你说,江湖乱得很,糟心的事也太多,你失忆,不失为一件好事,所以,我才会告诉你,一切随缘,不必强求。”说到这里,云不屈不免一阵唏嘘,“凌家的事,我知道,却没有告诉你。你与欧楚卿之间所有的纠葛牵扯,我知道,也没有告诉你。我阻你报仇,甚至自私地将你困在这方寸之地,要你为我守着昱灵堡,守着山下的云水乡……丫头,你可曾怪过我……”
“师父言重了……”说不怪是真的,可是心里总还有那么一点怨怼。
虽说云不屈是为了她好,可若自己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不说父母大仇不能得报,就连……说起来,其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云不屈不可能不知道,而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拦过她。云不屈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却对她所做之事几乎完全默许,也就是说,不管她记不记得从前的事,云不屈都不反对让她手刃仇人,以慰亡灵。
“罢了,就算你怪我,这一次,你也休要再插手。”说完,便甩袖离去。
出乎意料,云不屈的话掷地有声,态度十分强硬,云湘怔在当场,竟就眼睁睁看着云不屈大步流星而去。云不屈从来没有对她如此严厉过,他说不许她插手,可她分明就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云不屈如此笃定她定会按耐不住横加干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跟她有关,又或者是,与他有关。
云湘被变相软禁在秋水阁里,连同小芽在内还有几个洗衣做饭的仆妇,云白则被云不屈指派了别的任务,不知所踪。云湘心里既疑惑又着急,偏生没有办法,云不屈是打定主意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甚至警告所有人不得与秋水阁有任何接触,违令者废除五感手足赶出昱灵堡。
于是,这一晃,便也快半月了。
这一日早,云湘抱着雪儿坐在院中晒太阳,雪儿烦躁地蹭了蹭她的手,用前爪捂着小脑袋使劲往几条尾巴下面藏。云湘本在看书,这会也被吵得耐不住性子了,抱起雪儿放在床上,又将床帐也放下来,关了房门走出去。
“外面是怎么回事,一大早为何会这样吵?”
“奴婢们也不知道,小芽已经去外头问了,堡主且等一等吧。”
正说着就见小芽跑进来,见到云湘出来了,别走上前来,说道:“姐姐,外面来个几个人,吵着说要见你,好像是有什么人受了重伤。老堡主出门去了,福管家找不到人,只好叫他们先回去。可他们说那人伤得重等不及了,就赖在门口,只说你见了肯定不会不管,怎样也不肯走,。我央着管家带我去瞧了瞧,受伤的在马车上倒是没瞧见,不过秦姑娘也在,我这才赶回来的。”
“霜霜?”见小芽点头,云湘想了想,走到院门口,门外的守卫依旧拦着不让出去,倒是福管家正在那里候着。不管云不屈是如何交待的,到底也没撤了云湘堡主的位置,他如今不在堡内,福管家只好等云湘做主。“管家,霜霜先前你也见过,带她来见我吧,我且问问是何情况。师父虽吩咐了不叫我出去,可也没说不许我救人不是。”福管家想了想,点点头转身叫人去将秦霜带来。
“湘姐姐……湘姐姐……湘姐姐……救命啊!”
凌雪薇刚刚放下手里的茶杯就被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撞了个满怀,女孩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云湘的衣襟,浑身颤抖,慢慢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云湘蓦地被眼前的少女吓了一跳,此人正是离开才几天的秦霜。
“霜霜?为何哭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云湘赶忙扶起她,“有什么事起来再说,你刚才在喊救命,是哪里受伤了吗?来,快给我瞧瞧。”云湘站起身,扶着秦霜在她之前坐着的椅子上坐下,拉着她的衣袖左看右看,发现没有外伤,又赶忙伸手去探她的脉象。
秦霜摇了摇头,抓过云湘的手,眼泪扑扑的又掉下来,“不是我……不是……”
听她如此回答,又发现她脉象虽有些不稳,只是面色十分苍白,但到底无碍,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是……是欧大哥……是欧大哥……他伤得好重,为了救我,中了毒,又摔下山,流了好多血……救他……湘姐姐……求求你……救他……不然,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好,好,霜霜不哭,我这就去看看。”云湘看了小芽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而小芽则立刻走过来轻轻地抚着秦霜的背,轻声的安抚她,“霜霜,不用急了,姐姐已经过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秦霜只是仰着脸愣愣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轻轻点点头,靠进小芽的怀中。
“福伯,叫他们把人抬进来吧,直接抬进我的院子。”
“好好,老奴这就去办。”
福管家吩咐下人备了架子将伤者抬了进来,其他人全部关在大门之外,似乎也是懂得昱灵堡的规矩,虽然担忧,他们却并未多言。
听秦霜所言,此人的情况并不乐观,受了内伤,又中了毒,还摔下山,还留有一口气已是十分不易。云湘想了想,又回头去小楼药室取了些伤药和解毒丹来一并拿到厅房去,小药室里的伤药都是云湘自己配制的,虽谈不上能医死人药白骨,可也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云湘拿了东西就往厅堂赶,她心里有些没把握,虽说要为他保命当是不难,可要完全医治好就……
“堡主,他们当中有一人如何都要在身边陪着,方才在外面险些打了起来,差点惊动云卫。我看情况紧急,又瞧他实是主仆情深,便做了主,私下将他一并带了进来,还请堡主莫怪。”
云湘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径直穿过庭廊进了前厅,就看见厅里有两个人,一个人身穿深蓝色长袍,胸前沾染血迹,脸被挡住看,靠坐在椅上,看不出情况怎样,而另一人身着青棕色长衫,正慌慌张张地在替那人止血,看那手法,似是惯于处理外伤的。
云湘慢慢向着那两人走过去,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正忙着处理伤口的手顿了顿,那人猛地转过身来,眼里充满戒备。云湘的眼睛却慢慢瞪大,不自觉的退后两步,撞到身后的茶桌,此时,看清那人是谁,她的脸上满是震惊。怎么会是他,如果是他的话,那么,那个受伤的人不就是……想到此,她不由得强作镇定,带着满心的祈求,“不是他,一定不会是他,就算延子归在这里,也一定不会是他,对……不会是……一定不是……”
可是,当她走过去,当她越过那个一脸悲怆看着她的人,她看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只是,此时,他面无血色,嘴唇是淡淡的青绿色,嘴角还挂着一丝暗紫色的血迹,“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为什么会伤成这样……怎么会……”云湘单手捂着失了血色的嘴唇,不住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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