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瞪视着周围这些穿着怪异的人,心想这些人大约就是南疆的那些,江湖人口中所谓的蛮人了。他们的服饰举止,与中原相去甚远,料想这也是文化所致,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们如临大敌,却没有将所有人都绑缚起来,而唯独对她,颇为忌惮。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傅铭泽,唐家兄妹,云白,还有一众跟着他们离开的人,云湘总算意识到是哪里有问题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擅闯南疆!我们与中原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到这儿来所为何事,还不给大祭司从实招来!”
云湘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张牙舞爪的男子,又看了眼他身后身穿织锦长袍,脸上画着诡异图腾,手里还握着一根蛇头手杖的男子,这人大概就是他口中的大祭司了。南疆人崇尚巫蛊之术,供奉腾蛇大神,而在南疆,蛮王地位最高,可是有一个人,即使是蛮王,也必须毕恭毕敬对待的,就是大祭司。
“那个小姑娘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与我们并非一路,请放了她。左边那两位,是唐碧轩唐碧璎两兄妹,听闻他们的母亲已在南疆住了十几载,还有那位青衫长袍的公子,是唐的姑爷,还请大祭司先放他们回去一家团聚。”
大祭司眯着眼睛瞅了眼躺在地上的唐家兄妹,又看了眼傅铭泽,淡淡点了点头。随即从他身后出来三名高壮男子,将那三人抬了去。大祭司好整以暇地走近云湘,紧盯着她的眼睛,好像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却又慢慢退开。
“姑娘双眼澄澈,是魂魄洁净之人,但不知为何与人为伍,要闯入南疆。密林中有瘴气毒沼,一般人很难抗衡,其他人都倒下了,唯独姑娘丝毫无恙,不知,这又是何缘由,烦请告知。”
的确,所有人,除了她,全部因吸入瘴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昏迷不醒,唯独她,依旧神志清醒,看着他们被包围,被拖走,被关进这间石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反抗,直到现在,双手双脚被金刚锁链锁在墙上。
“我们此番闯入,确实失礼,还请大祭司见谅。然中原突然出现南疆摄阳蛊,死伤数十人之多,众派掌门唯恐与十年前的魔头有关,担心南疆有人助纣为虐才想来一探究竟,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未着面纱的云湘,面容沉静,不卑不亢,“相信大祭司也知道,摄阳蛊虽不是什么罕见的蛊物,却因饲养极难,在中原并不多见。既然只有南疆人才懂得个中法门,那么,我们会有此猜想也在情理之中。”
大祭司闻言点了点头,云湘所言非虚,摄阳蛊的确是只有南疆人才养的出的东西。南疆人世代居住于此,却也是逼不得已迁入这潮湿烘热之地,初生的孩童身子太虚多数丧生,后来大祭司想出以养生蛊续命养身的法子。几百年来,出生的孩童,都将由祭司亲手种下由自己骨血饲养的养生蛊。而摄阳蛊也需养蛊之人的心头血,只有带有以己气血供养的养生蛊的血液,才能使摄阳蛊存活。如此层层条件限制下来,的确只有南疆人才养得出摄阳蛊。
“至于我为何不受影响,是因为体质原因,百毒不侵而已。”
大祭祀点点头,走上前去,伸出藏在袖袍中的手,拇指与食指正捏着一支细长银针,在云湘手臂上扎了一下,转身就要走。云湘虽知道他是何用意,现下却不是在意的时候,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敢问大祭司,其他人在何处?”
“你想问谁?”
云湘沉默了,大祭司转过身来看着她,也不催促,等着她的答案。直到大家以为云湘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大祭司听到轻轻一声呢喃,随后淡淡地笑了。“他很好,放心。”
长长的走道空荡荡的,整个大殿都沉浸在一种苍凉悲伤的气氛中,走道两旁每根石柱前都站着一位身穿白袍,用兜帽遮着脸的侍者。大祭司握着手杖,一步一趋走到最前方,那里,摆放着一副棺木,棺木里躺着一位面目苍白的中年男子。大祭司看了眼棺木里的人,叹了口气,宣布仪式开始。整座大殿了,响应着一种很飘渺的吟唱,在这飘渺的歌声中,大祭司亲自为死者盖上了棺盖,并在棺盖上下了血封。
一座颇为精致的房间里,一位老者侧坐在桌旁,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老者虽然头发已白,却仍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蓦地,他听到什么,转过头瞪着房门。“唰”的一声,房门打开,走进一位身穿长袍的男子来。
看到来人明显神威疲惫的神色,老者皱了皱眉,“怎样?结束了?”
“嗯,我已在蛮王的棺木上下了血封,若是今晚有人偷袭,必能将此人当场擒住。”
“要我帮忙吗”
扎耶摆了摆手,“不用,这是南疆的事,你一个外乡人还是不好参与其中,稍有差池,我也保你不得,所以啊,你还是好好呆着,就算给我帮忙了。”
“那好吧。”老者点了点头,神色轻松一些,突然想起些什么,随口一问,“闯谷的那些人呢?怎么样,见到你好奇的那位了?”
“嗯,看样子,他们和蛮王遇袭的事没有关系,不过中原人狡猾……”说完看了老者一样,复而悠闲地饮了口茶,“不可尽信。不管怎样,先关他们一段日子再说,至于那位奇人,我见到了,她说是体质使然,所以百毒不侵,不受密林瘴气影响。我用银针取了她的血,证实她体内带毒,她所说的,或有可能。”
“百毒不侵?怎么可能!这是什么体质,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老朋友,你信我一句,这人恐怕不可信,什么样的体质能让人百毒不侵啊,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可从来没听说过。”老者砸吧砸吧醉,又朝嘴里丢进一颗瓜子,笑眯眯地看着大祭司,“扎耶,不然,我帮你去会会这位奇人?你放心,我保证不弄死她,百毒不侵耶,也让我也见识见识呗!”
“不行,蛮王的事还没有解决,今晚你好好守在大殿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否则,你休想拿到金蚕蛊王给你的宝贝徒弟。”扎耶揉了揉眉脚,不理会这位咋咋呼呼的老朋友。“那女子说,一个多月前中原出现了摄阳蛊,联想到只有南疆人懂得饲养之法,怕是中原有人为祸武林,而有南疆人助纣为虐,所以特来求个解释。那姑娘有着最为纯净的灵魂,我瞧她却是不像说谎,应该与蛮王的事无关。说起来,你不也是中原人,可听说过此事?”
老者想了又想,抓抓头,“没有啊,说起来,一个多月前,我根本还在深山老林里采药吧。哎呀,反正,中原武林的事我向来从不参与,不是窝在家里练练药,扎扎针,就是陪陪我的宝贝徒弟,谁知道外面又出什么大事了。”老者不屑地撇撇嘴,接着说道:“再说,江湖上有人作恶与我何干,我只要顾好我那宝贝徒弟就好啦,其他人,管他是死是活呢。”
扎耶摇了摇头,叹口气,“你不知道就算了,等蛮王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去会一会那姑娘吧。对了,你可知道欧楚卿是谁?”
“那小子也被你抓了!”老者眼睛滴溜溜的转,惊喜得不得了,“认识认识,当然认识,那可是老熟人了,我就说你把他们都交给我就行了。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招待他。”老者丢了一把瓜子进嘴里,咬得“咔嚓”乱想,看样子对欧楚卿是恨得咬牙切齿。
扎耶看他样子就知道跟那欧楚卿实有过节的,也罢,他这会根本没空理会这群人,交给他,他也可以安安心,好好准备蛮王的后事。
欧楚卿皱着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费力地去辨别对方究竟是谁。可事实上,他对此人的声音基本毫无印象,只知道对方应该年纪与他相仿,不过那人认得他,倒是有些稀奇了。“敢问兄台是……”
“在下相临,是龙泉宫弟子,在下武艺并不出众,欧少侠不记得在下也是应当的。”相临声音听起来有些腼腆,大概是觉得对方不认得自己有些尴尬,只好讪笑两声。
“实在抱歉,欧某这几年不大在江湖上走动,英雄才俊辈出,实在是眼拙了。说起来,相兄弟是先前与顾掌门一起抗击傀儡人的吧,不知几位掌门何在,你们究竟遇到何事了?”
“那些傀儡人着实不易对付,顾掌门发现傀儡人四肢关节由金刚丝线相连,只要斩断即可,可谁知我们的剑根本砍不断那些丝线。很多人都受了伤,林子里瘴气愈发变重,在下武功微末,渐渐无力支撑,到最后只剩顾掌门、洪掌门、林掌门,还有我们少主,丁少侠、裴少侠勉力支撑。那些傀儡身上居然还有机关,不知洪掌门触动了什么地方,傀儡竟从口中喷出迷烟,借着所有的傀儡人都是如此。最后我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来就被关在着黑乎乎的地方,身边有好些人都死了,几位掌门更是不知去向。我摸索了好一阵子,不小心碰到你的剑,那上面有寒气,我认得是凄霜,便知是欧少侠了。”
“原是如此……”
欧楚卿靠着墙壁上,想了想。他与沈莫欺还有延子归当时正试图寻找回到大树的路,突然间便听到有人的尖叫声。他们都担心是不是留在原地的人出了事,急忙踏着轻功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跃去,可几个起落,他们却惊奇地发现,不管怎么走,都是在原地打转。
沈莫欺有些心急,可他又何尝不是,奈何他们三人根本不懂五行数术,怎样也走不出去。林子里的瘴气忽然间变得十分浓郁,他们都知道事情不对,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应是屏息撑着。沈莫欺与云湘接触的时间长了,知道这肯定不是简单的瘴气,里面肯定掺杂有迷药。奈何云湘并不在此,他们身上带的药物,对抗毒蛇猛兽倒是可以,迷药可是不行的。
在昏倒前,欧楚卿恍惚间好像看到有什么人在靠近他,随后,两眼一黑,便没了知觉。再醒来,便是在这么个鬼地方,也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
“雪薇……我是说与我一起的凌姑娘,你可知道她在哪里?”尽管这里光线不好,可欧楚卿依然知道周围都是男子,尸体,根本没有那两个姑娘。
忽然一阵咳嗽声传来,欧楚卿侧头去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动了几下,还活着就好,就是不知此人是谁了。欧楚卿正想着,就听那人沙哑地说了句:“云湘不在这里,凌姑娘与她一起,应是被关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