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城行之四登门求医

小芽刚刚睡醒，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欢欢喜喜下了床榻跑过来，就见桌上放着一只药盅，微微散着热气。还是姐姐最疼她，知道她睡得久，醒来肚子一定会饿。
“她醒了。”沈莫欺听到屋里有动静，就知道是小芽醒了。
此时已入了冬，加之是在山间，总是比山下冷些，可午后的阳光还是照得人暖洋洋的。云湘这几日总睡不好，今儿个天才刚亮便披了外衣出来。她好像在为什么发愁，眉头皱得很紧。云湘的房门一开，沈莫欺就知道了，他推开房门，就见云湘坐在石桌旁，双手撑在膝头，指尖缩起，扯着裙摆。
“嗯……”云湘随意地应了一声，双眼也不只是在看何处，沈莫欺的话也不知道她听清楚了没有。半响之后，云湘抬起头看着沈莫欺，“莫欺，我答应了。”
“什么？”沈莫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突然说的这句“答应了”，指的是哪桩事。慢慢，眼睛渐渐瞪得老大，难道说，云湘是答应要……
“我答应跟你学武。”
饱胀的惊喜，如同突然被戳破的皮囊一般，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泄气干瘪。“啊……学武啊……呃……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
丝毫没有留意沈莫欺的尴尬，云湘转头去看了眼小芽的房间，声音低哑：“我不喜欢武功，也不喜欢冷冰冰的兵器。当初师父叫我学，我也不肯，只当自己靠着天赋异禀还有毒药傍身便可无虞。可小芽的事……”发力攥紧衣裙的指尖有些苍白，即使是冬季，衣衫厚重，可扣得紧了，还是会有丝丝疼意慢慢渗出来。“我错了，错得太离谱，在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保护不了任何人。”那一丝浓重的悲伤，实在太过沉重，压得沈莫欺几乎喘不过气来，直想将云湘揽进怀中好好抚慰。“莫欺，我后悔了，求你帮我，我想要变强，我想保护他们，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保护整个昱灵堡。”
“云湘，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若是答应了那天的提议，你，小芽，福伯，乃至整个昱灵堡，所有你在乎的人事物，都将是我沈莫欺竭尽全力保护的对象。”沈莫欺不同于往日的沉稳，他有些急切地握住云湘的双肩，迫使她面对自己，“云湘，我是认真的。”
“莫欺……我……”云湘被他吓了一下，瞪着大眼睛瞧着他，慢慢的，那眼神里有些苦涩悄悄流泻，连带着她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浓浓的伤情。
顿了半晌，沈莫欺讪讪收回手，“什么都别说，我知道……”大概是觉得自己方才情绪失控有些尴尬，稍稍别过脸去，“你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莫欺……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说什么都行，就是别说对不起。我说过，我愿意等，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必觉得抱歉。至于今天的事……就当我昨夜醉酒还不清醒，犯了傻，忘了就是。”沈莫欺的笑容含着某种别样的情愫，神色间也满是释怀，像是对今日的事，没有半点放在心上。“你的事，我也答应了，什么时候想开始，你说一声就行。你的身体底子不好，大概学不了什么招式强劲的，估摸着你也狠不下心伤人，能自保就成。此外，轻功步法可以好好练练，对你有好处。还有，你自己就是大夫，平时好生调理调理，等日后有了内力，即使不够充盈，冬日间，你的腿也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谢谢你，莫欺，真的，谢谢你。”沈莫欺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偏偏又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对他，云湘心里总是有些愧疚的。
“别，说这些就太见外了，等什么时候你再有好茶，多给我几两就成。”
小芽出来时，就看他俩相视而笑，气氛很好，于是乎跑过去，窝进云湘怀里，极尽撒娇之能事，哄得两人大笑不止。
咚咚咚。
正当三人在院子里嬉笑打闹之时，有人不合时宜打断了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小芽嘟嘟嘴，从云湘身上爬起来跑过去开门。知道云湘喜静，沈莫欺特意选了比较偏远的院落，加之平常也没什么人到这儿来，干脆就落了门栓，也省得这段时间青城派忙里忙外准备寿宴的事，人来人往杂乱扰了云湘的清静。
见到开门的是个小姑娘，来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请问，昱灵仙子可在里面？”
这人客客气气的，小芽看着他点点头，转过头看了看里面，最后放他进来，又将门重新拴好。小芽引他进了院子，沈莫欺站起身拱手相迎，云湘早将面纱覆上，也起身盈盈一拜。小芽最有眼色，看云湘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由着沈莫欺请那人坐下就知，来人身份不简单，于是拎了小茶壶，捡了云湘素日里最爱的清蝶雨雾，乐颠颠地跑走了。
“欧少侠，现今江湖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沈兄客气了，楚卿对沈兄也是久有耳闻，早就想着要结识一番，奈何苦无机会，今日真是巧了。”
两人一番寒暄，听得云湘在心里不住发笑，江湖人这见面礼仪，什么时候才能不能么虚伪拘于形式，非要互相恭维吹捧一番才能切入正题。对他们的事没什么兴趣，云湘干脆起身离开，那人明显有话要说，但说什么，她不想参与。
“仙子请留步。”
云湘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着他，“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仙子。”
小芽没说清楚就带人进来，随后又跑去泡茶，也难怪云湘云里雾里，竟不知这人是来找她的。云湘站在那里，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定定看着欧楚卿，而欧楚卿也立于桌旁，遥遥望着。沈莫欺端坐其间，左右各瞥一眼，抿了抿薄唇，并不言语。末了，云湘深叹一口气，走回桌旁坐下。
“云湘。”
“什么？”
“我不是什么仙子，听着怪别扭的。”
“啊！是，云……姑娘。”
这“昱灵仙子”是江湖人背地里给云湘起的，江湖大家念着身份，只肯称一声“堡主”，平头百姓那里倒是听到过，不过她不想告知名讳，也就随他们去了。没想到，今日听到这人叫出来，竟觉得浑身不自在。
欧楚卿没想到这昱灵仙子会将名讳告知于他，毕竟恐怕除了昱灵堡和沈莫欺，江湖上可没什么人有这殊荣。欧楚卿这厢是心中惊喜，沈莫欺可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云湘是怎么回事，竟将名字说与他知晓，明明是她自己不愿人知道，才得了个仙子的名号。
小芽泡了茶送回来，在个人脸上扫视一圈，识趣地退回房间，不敢多做打扰。
“欧公子有何事寻我，直说就是。”
“啊，在下的一个……故人，早年受了重伤，内腑脏器皆受损，在下不知道云姑娘的规矩，所以冒昧来访，烦请云姑娘为她看看。”
云湘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水，神情稍释，“什么伤。”
“冬日里从高崖坠落，腹部中剑，又接连泡了几日江水。”
云湘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
“那在下先替故人，谢过云姑娘了。”
“带她来吧。”
瞧着欧楚卿满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沈莫欺在一旁搭腔，“欧兄不知道吧，这是老堡主立下的规矩，想要治病救命，就自己前来。老堡主说‘命是自己的，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留下它，想不想活命，端看你是否能为了它放下身段。’所以，云湘也是遵从师命，欧兄莫怪。”沈莫欺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云不屈的确是说过这话的，不过云湘全看心情。好手好脚的，定然要自己出面，若是对方当真伤重，她也不会叫人随便抬了来。
欧楚卿了然地点点头，云不屈性格乖张，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难搞，有这样的规矩，也属正常，何况他这话，说得也在理。谢过云湘，欧楚卿心念凌雪薇道了声谢，便起身告辞。
沈莫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啧啧，也不知道他那位故人是谁，竟有这么大面子，劳驾欧大侠专为她走一趟。云湘，你猜，那姑娘与他会是什么关系。”看欧楚卿那般紧张，这位故人，十有八九便是那天桥头上，他飞奔过去紧抱怀中的女子了。
想起那天桥头上相拥的二人，云湘摇摇头，“不知道，看着不像兄妹，也不似情人。”记忆中那两人相拥的画面，很美，却有一丝违和。云湘品了品杯中的茶，淡淡地说道：“管他呢，他带人来，我看了也就罢了，不相干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听了她这话，沈莫欺难得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