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筵席撤下,绣蓉叫上絮烟和画燕回到屋里。
绣蓉翘着二郎腿,剔着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她们俩说:“姑娘们,有个活交给你们干不干?”
絮烟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倒是画燕抢着问:“什么活啊?”
“陪客,去不去?”绣蓉说。
“哈哈,哎哟,蓉姐姐,别跟我说笑了,谁大过年的不在家跑咱们这来呀,今天不是说好大家休息吗?”画燕说。
“你看我像跟你说笑吗?”绣蓉突然十分严肃。
“您的吩咐,谁敢不听呢?也好,干嘛跟钱过不去呢?你说对吧,絮烟?”画燕说着手臂蹭了一下站在身侧的絮烟。
絮烟还是不说话。
“诶,我说你怎么一脚踹不出个屁来呢?蓉姐姐,找她干,行吗?”
“客人指定要你们俩。”
“嘿,那客人口味真大!能给多少钱呢?”画燕眯着眼,奸笑着。
绣蓉张开手掌,摇了摇。
画燕立刻拍手叫好:“五百两?!不会吧!好好好,他在哪?”
“你想钱想疯了吧?!我那意思是他没钱!”绣蓉剜了画燕一眼。
“没钱装什么大爷!妹妹我不干!”画燕转身就要走。
绣蓉腾地站起,怒吼道:“给我站住!小娼妇在我面前还撒野?!你他娘的就算翅膀硬了也得给我在这干一辈子!他没钱,我给你!一百两,够了吗?”
画燕一听,紧张的毳毛直竖,绣蓉姐可不是好惹的,既然有一百两,为什么不挣,反正自己身子早就脏了,再多脏一次也无所谓。于是,乖乖转过身来,说:“够,够,我去。”
见画燕听话了,绣蓉走到絮烟面前,问:“我说话你非得给我老老实实答,别给我装聋作哑!要不然,公子的赏赐会接二连三统统赏给你!”
“絮烟明白。”
“你去是不去?”
“我想,绣蓉姐很清楚,一直以来,我只供客人欣赏舞技。”
“那就破例一次。”
“为什么?公子同意?”
“你这话好笑,他为什么不同意?”绣蓉冷冷地看着她。
“好,”絮烟说完转过脸去。
“你答应了?”绣蓉又问。
“绣蓉姐,我们走吧,客人在哪?”絮烟走到门边,说。
“跟我来。画燕,你去拿个灯笼。”
三个人来到后院,远远看见草叶阁里有盏孤灯亮着,“不会是那个长得吓死人的鬼东西吧?我听说把他安置在那了,”画燕惊恐地指着草叶阁,跟绣蓉确认道。
“是。你放尊重点,来者是客。人家有名字,叫凌羽煊。”
“他?!”絮烟微微一惊。
绣蓉觉得有点蹊跷,忙问:“怎么,你认识?”
“听过此人,据说他的相貌很好啊。为什么燕儿说他难看?”
画燕又要上来解释一通,被绣蓉打断了,“说来话长,你们不用知道太多,只管侍候好就行了。实在忍受不了,就闭上眼睛,别看他。”
画燕心里已经打了好几遍退堂鼓了,一想到凌羽煊的左脸,浑身不自在。
绣蓉叩开了草叶阁的门,凌羽煊又将帽子戴上了,只露出右边脸。
“凌公子,人已经带到。我告辞了。”
“陆雪楹呢?她怎么没来?”凌羽煊把身子探出门,左右看了看。
“你也太狠了吧?要她看着你们欢度春宵不成?”
凌羽煊笑笑:“说得也是,那就不送了,绣蓉姐,请。”
说完,他左右各揽住一人进了屋,“砰”地一声把绣蓉隔在外头。
绣蓉心里窝火,要不是看在雪楹的面子上,她早把这房子给拆了!
草叶阁里的烛光被人吹灭了,接着就是撕扯衣衫的声音,三个人的脚步声都在床榻前消失了,帘帐垂落……
偶尔有几声呻吟从阁里传出,一声娇似一声,接着就听见画燕一声尖叫:“啊,轻点!”
后窗外,草丛里,雪楹蹲在一地摔碎的盘渣和散落的饭菜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无声地哭着。
一只温柔地手掌将她揽到怀里,另一手轻轻替她擦着眼泪,就这么,逸尘陪着雪楹到了深夜,等她哭得昏死过去,才爱怜地将她抱回。
正月初一,本来是喜庆非常的日子,雪楹一醒来,已经过了午时,看见逸尘累得靠着床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英挺的鼻梁,哪里都是完美,就是脸色有点不太好,难道他又守了自己一夜吗?
雪楹凑得太近,呼吸在逸尘脸上,他觉得有点痒痒的,逸尘本来就睡得浅,这么一来,就醒了过来,看见雪楹,强打起精神。
“那个,我去看看羽煊哥。你辛苦了,回房好好休息休息吧。谢谢了。”
雪楹说完就要下床,却被逸尘拦住了。
他看也未看雪楹,就说:“我把他赶走了。你不能再伤心了,不然,你的伤没法好。”
“什么?!你说什么?!可恶!我讨厌你!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雪楹怒视着逸尘,气愤地说。
“为了你好!”
“不用你为我好!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去追他回来。”
雪楹说完,鞋都来不及穿就拉开房门。
逸尘出掌狠狠往回一带,门被死死关上,雪楹身体已经极其虚弱,更被掌风带得直接倒在地上。
逸尘站起身,走到雪楹身边,抓起她的左手臂,将她拽起,死盯着她的双眼说:“我说了,为了你好!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轩门一步!”
雪楹也不服软,回敬一句:“哼!少命令我,我有腿,我会自己走。再说,等我武功恢复了,你们谁敢拦?”
逸尘轻笑道:“你有腿,你要逃跑是吧?那我打断你的腿!你武功恢复要打伤我的人是吧?那我等你武功刚恢复就立刻掐断你的琵琶骨!你信是不信!?我要囚禁一个人,除非我放了他,否则,就等着发丧时再出去!你好好思忖吧!”
说完,逸尘将雪楹拖到床边,按着她坐下,唇边邪魅一扬狠狠吻了下去。
“我会好好照顾你!这是承诺。”
雪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吓愣了神,一时忘记了反抗,等回过神来,逸尘这句话就一直在脑海里环绕,久久不能散去。
安静了不到一刻,门外一个女人的尖叫再次打破安宁。
“大年初一,他娘的你喊魂啊!”
雪楹还没来得及开门看看,就听见绣蓉一声怒吼,接着就是她啪嗒啪嗒下楼的声音。
“蓉姐姐,不是啊,我要拦着这丫头,谁知她狠狠咬了我一口!”
是画燕在说话,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
“进来进来,臭丫头,抱着你弟弟想去哪儿?给我进来!”绣蓉又吼道。
“我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必须要回家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不在家里过年的,何况,今天是我爹爹的寿辰,我要回去!绣蓉姐姐,你通融一下吧。求你了!”
这是谁?雪楹心里想着,听她声音细细的,娇声娇气,有点熟悉,但一时却想不出是谁来。
“绣蓉姐姐,你看看,你看我弟弟,他又长新牙了,他长大了,马上就能走路,就能说话了,我爹爹肯定很想他,求你了,放我们走吧,我们在这里也只给你添麻烦。”
“不行!”绣蓉斩钉截铁地阻止,“好不容易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岂能这么容易放你们回去,我们白费劲了不成?!在这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听话,你和你弟弟都好;不听话,哼!让你和这些姑娘们一起干活!”
绣蓉话音刚落,雪楹就停到啜泣声,不禁在心里慨叹,这绣蓉又要逼良为娼了,她好的时候极好,狠起来也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主。要逃离这里,绣蓉这一关恐怕都不能轻易过去,更别说逸尘了。想着想着,雪楹凝眉长吁。
“臭丫头,你又去哪儿?!”
等雪楹刚想歪着养会儿神,绣蓉的又一声咆哮惊得她烦躁不已。她起身一把拉开房门,竟看见一个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人从面前哭着跑过。
“红珂?”
那小姑娘头也没回,跑到拐角处不见了。
雪楹顺着追了过去,一边想着,住得可真偏。
“红珂,在吗?你开开门,我听见你哭了。哭昏了过去,没人管你弟弟了哦?让姐姐进去好不好,兴许,我能够帮到你。”
过了片刻,红珂终于把门打开了,眼睛哭得红红的。碧浪在她怀里吃力地伸着手,就像要努力替她姐姐擦眼泪,但是怎么也够不着。
抽啜了一会儿,红珂好容易才说出话来。
“雪楹姐姐,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谢谢你来看我。进来吧。”
进到红珂屋里,雪楹四顾一周,陈设极为简单,这姊弟俩这段日子看来没少受苦,即便衣食还无忧,但这种没有自由,离乡背井的日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难怪他们都瘦了一大圈。
红珂把碧浪放在床上,掖好了被子,又给雪楹倒了碗清茶。
二人坐下,雪楹抿了一口茶,默默地看着红珂。
“雪楹姐姐,你能帮我们?能帮我们逃走吗?”红珂突然抓起雪楹的手说。雪楹忽地吃痛得抽回了手。
“呀!对不起!雪楹姐姐,你的右手怎么了?包着这么厚的纱布。”
“哦,无碍。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红珂又凑近了些,面露难色,说道:“我和我弟弟也就指望雪楹姐姐你帮忙了。
对了,那位凌大哥去哪里了,也好久不曾见过他。听别的姐姐们议论一个丑八怪,说也姓凌,今儿一大早被个什么公子赶出去了,我偷跑出去正看见他的背影,跟那个凌大哥很像啊,应该不会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