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煊一个闪身,躲过了雪楹那充满杀气的一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见她又加重了力道,挥起链子朝他甩来,躲闪不及,眼见就要挨上,链子就在眼前“呼”地一偏,直直插入了门廊柱子里,柱子瞬间裂了一条巨缝。凌羽煊倒抽一口凉气,注视着眼前那位周身被腾腾杀气笼罩的少女,惊叹其出手之快,力道之强,他几乎险些丧命。现在,连大气也不敢出了,不就是冒昧地问了那么一句,至于这么大反应么?!怎么她竟然手下留情了呢?正犹疑着,听闻“你接近此处只是为了《飞雪心经》?”
凌羽煊都不知道如何作答,怕又激怒了她,那条银索链可不好惹!只低眉顺耳的站着。
“刚才说话不是挺利索么?怎么?被姐姐的‘断烟索’给吓傻了?”雪楹刚才的确想杀了那姓凌的小子,可是看他躲开那一击所使的身法特别眼熟,于是念头一转,想试探一番,“你刚才躲开,用的什么招式?”
“这……”凌羽煊心里有些忐忑,刚刚那步法是娘生前教授给他的,说是独门招式,怎么,这姑娘见过?
“说!你跟幽山灵蛇寨什么关系?”雪楹见他还在犹豫,就开门见山问了。
“什么?幽山灵蛇寨?你说那多少年前就死绝了的邪派?”刚说完,凌羽煊后悔了,那索链又朝他甩来,就像蛇信子一般,好在他这下反应及时,凌空一翻,足尖轻点探过来的索链,借力一跃,飞身站到了旁边那棵槐树的枝丫上,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下底下那位泼辣妞可够不着了,武功刚劲十足,却丝毫不懂轻柔功夫,看她跌下来那笨样儿就知道。
“我说姑娘,姑奶奶!你这动不动挥着那银链子,叫我怎么回答你,我真怕话还没说完就一命呜呼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死,我还有远大理想未实现呢!啊…我心中伟大的门派还等着我去建立!我舍妹还等着我帮她找个好婆家呢!”凌羽煊说到“啊…”处,情不自禁地伸出了一只手,雪楹在底下看着,那男子就跟在摆谱唱戏一样,顿觉滑稽,但又不能放松警惕,接着问到:“对于你对灵蛇寨的冒犯,我就点到为止,不做追究。但你还没跟我说实话,那步法谁教给你的?谓为何名?”
凌羽煊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平,那灵蛇寨本就恶名远扬,里面的人天天与毒蛇为伍,还四处害人,好在说是那里的人起内讧,自相残杀都死绝了,要不然,这天下永无宁日。他咳了两嗓子,答到:“那在下谢谢姑娘手下留情了!这步法乃先妣所授,名曰:‘素风’。”
“哈哈哈!好一个‘素风’!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使的明明就是幽山灵蛇寨独门步法‘灵蛇步’,还敢乱起别的混账名。”雪楹对着树枝上站着的那人一脸鄙视。
“姑娘请自重!侮辱我可以,不能侮辱我娘亲!在下绝对没有欺骗之意。”凌羽煊压抑着怒火,只安慰自己底下那少女可能是对自己有所误会才出言不当。
雪楹看他急成那个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在心里暗骂自己冒失了,对着他挤出了个笑脸,说:“不好意思,刚刚多有得罪!望公子见谅。可否移步小筑,我好为你斟茶赔罪。”
“总算有个小姐样了。”凌羽煊满意地笑了笑,眨眼之间,飞身而下,落在雪楹眼前。
雪楹瞪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这么大三个字‘幽雪筑’,我又不是瞎子!”凌羽煊指着一块牌匾,又转过身来狡黠一笑,道:“看了一圈,也只你这长相才对得起你爹娘!”
“你认识我爹娘?”雪楹一惊。
“啊?没亲眼见过,听很多人描述过。”见雪楹失神了,他张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可以进去坐了吗?”
雪楹听人提到娘亲,突然伤感了起来,思绪不觉又回到三年前娘亲唤她进了沁素轩,临雪阁。
当时娘亲躺在榻上,屋内光线昏暗,熏着紫蓠香,见她来了,掌风一挥,将临雪阁的门掩上。雪楹在榻前坐下,娘亲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了一大番话,里面有很多是嘱托。她不知道娘亲为何要让她背下那么重的负担,但从娘亲的表情看出,她是有极大的苦衷的。然后,娘亲就给她渡了功,她顿时觉得身上火烧火燎,简直要崩裂,正在这时有个人闯了进来,是陆众,背对着弟弟,雪楹只听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然后就是一群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接着,她爹爹进来了,还有兰藻,凝霜,总之没过多久临雪阁内挤满了人。
“姑娘?姑娘?姑娘!这位姑奶奶!”凌羽煊见眼前人神情痴痴呆呆,有些急了。
雪楹回过神来,剜了凌羽煊一眼,“那么大声干嘛!耳朵都给你叫聋啦!进去吧!”
两人上了楼,凌羽煊见她房内装饰十分简单,根本不像一个大家千金应有的气派,不过也是了,都被软禁了,谁还管这些虚华的事呢。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外头打点水,烧开了,给你泡茶,”雪楹道。
“一般的茶我可不喝啊!”
“埋在屋外梨花树雪堆下,用青瓷罐子装的,谷雨前摘采,由太湖洞庭山人精心炒制,快马加鞭送来此地的碧螺春,你喝是不喝?”雪楹嘴角漾着笑,说不清道不明是何种意味。
“兰馨果香唯此嘉木而!当然要喝!”凌羽煊在花梨木几前坐下,道:“麻烦你……”,“你”字的音拖了老长,又提高了音量说到,“你要干嘛!”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心下顿觉不妙,这姑娘果然别有用心。
“别紧张,我就想看看。”雪楹倒是不慌不忙,蹲下身,伸手要来脱下凌羽煊的鞋。
“哎!你住手啊!你一姑娘家,太不检点了吧!”
“住口!”
“啊!你脱了鞋还要脱我袜子!告诉你,我脚很臭的!奇臭无比!”凌羽煊感觉自己被一个大姑娘给调戏了,心中十分不爽!实在没有下策,只好出了这么个下下策!换作平时,他是断然不会羞辱自己的。
“少废话了!我就想确认一下!”
“你简直就是个女流氓!”
雪楹白了一眼坐在自己眼前凌姓男子,恨不得把给他脱下来的袜子直接塞到那人嘴里。
雪楹抬起他的右脚,足底,有一深蓝色的盘踞着的蛇形图案。果然,娘说的没错,修习了灵蛇寨武功的人,足底会显现蛇形图案,一开始是深蓝色,随着功力的加深,图案会逐渐变浅,因此娘亲足底几乎没有痕迹,除非在血脉活动旺盛之时,才会重新显现,不过那时蛇就会呈现红色。哼!看这小子还想如何抵赖。雪楹解了凌羽煊的穴道,说:“这位凌……什么兄,把你的脚搬上去看看,这图案你作何解释,还要抵赖吗?”
凌羽煊自认为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正要一把推开那“女流氓”,拿着鞋袜往外奔,听见这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把自己的右脚掰了上去,一看,自己足底居然真有一图案,深蓝色,还是一条蛇。大惊!这是什么时候有的。突然,他想起他娘去世前交代过他的一句话,“行之如风,无影无踪!”正在这时,他听见了前半句,“行之如风,”
下意识,他接下了后半句,“无影无踪。”
雪楹抬首注视着眼前这个男子,思索着:难道,娘亲当年要我等的,是他?可是他……
“你叫什么?”雪楹问到。
“凌……我为什么……”还说完,被打断了,“快说!别……”雪楹正要催他,居然自己也被他打断了话。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凌羽煊索性翘了个二郎腿,一手托着下巴,玩味地看着雪楹。
“陆雪楹。说你的。”
“好名字!好纯净的名字。在下凌羽煊。”
“听着也不赖嘛!”
“什么叫听着不赖,这名字也就我才配得上!”
“不要脸!”雪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又问,“你娘呢?你爹呢?都叫什么?”
“喂!这位陆姑娘,我们是初次见面吧,有你这么问的么!是不是我告诉完了你,你就该把我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问个遍啦?我可记不了那么多啊!我说你要是觉得我名字好听就直接说!何必拐这么大个弯,何必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渴望别人的夸赞啊!快说啊!”雪楹不耐烦了,捏了捏腰间的长链。
凌羽煊听见了声响,忙说:“我爹姓凌,名字保密!我娘无姓,单名引字。”
“什么?你爹叫凌保密,娘叫吴引?”见他好像害怕自己的断烟索,雪楹一顽皮,不免又作弄他一番。
“我懒得理你!该说的说了,我走了!”
“慢着!”雪楹顺手将银索送了出去,挡在凌羽煊身前,惹得他往后一跳,躲开了。
“死女人!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凌羽煊不打算跟这嚣张的丫头客气了,正欲一掌打过去,只听她说,“带我走!”
掌风在雪楹眼前忽的停住,“你说什么?”
“带我走!离开这,离开幽渌山庄。”
“我没问题啊!有美人相伴求之不得呢!不过,你不用告诉你爹爹?”
“会有人告诉他的。你跟我来。”雪楹收起索链,将凌羽煊领到小筑楼梯口,只见她在扶手上使劲推了三下,他们眼前的楼板移开了,出现一个暗道,确切地说,像是一口井。底下漆黑一片,阴风阵阵,还有水流的声音。端详着,凌羽煊感觉身后被人推了一把,他直直地跌入一片黑暗中,只有头顶还有些许亮光,突然,一点光也没有了。
日落西山,余晖撒在雪地上,染上一片桔色的柔光,一缕斜阳,躺在素云殿的地板上,恋着不走。陆儆尤端着一杯茶,茶杯已空,他还望着它出神。
有人来报,“庄主,幽雪筑……”
陆儆尤一听那三个字,心头一紧,难道,楹儿,她……真的?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