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放学的那一天,艳阳天,不知从那里吹起了风来。
他站在校门旁的大沟渠前,大刺刺地晒着太阳,大刺刺地享受被瞩目成世纪怪物的伟大感觉。
一开始的笑容,随着吹起的午风,随着一对容光焕发的母子的到来,随着一群严肃的黑衣叔叔的拥护,他的那抹摊在午后艳阳底下的大刺刺的笑容,越敛越淡,越来越淡......
他笑不出来,他甚至冲动地以为,自己又情不自禁了!
他叫那个女人了吗?
他叫出了,那个梦寐以求很久的称呼了吗?
他原来还是会,这么不中用的啊?
他的妈妈,哪怕只是短瞬间的关怀与呵护,他都已经把它铭记在心上了。他想过的,他采取了太多太多的行动了......
只要他的妈妈再次出现,再像他丧父的那天牵起他的手,他就会的......他真的会的,他不是开玩笑,他会的.......不顾一切地重新回到她的身旁去。
他可以不计前嫌,他可以选择遗忘过去的一切,而事实上他是针对遗忘为出发点的......他做尽了所有的坏事,不就是为了他的妈妈......他能够再次脱口很随性地呼唤她,他的妈妈。
妈妈喜欢他叫她,妈咪......妈咪......
心里的念头热烈地燃烧着,害得在艳阳天底下,敛下笑容的他冲动地张口,冲动地......
“妈......”久违多年,从六岁开始住进孤儿院就不再练习,正当再次叫出口的时候竟然是无法想像的生涩。
看来渴望是不够的,他应该自己多加练习才对。
“妈咪......”
他的叫声不大,很生极涩。被一道,疑惑的,不明的,好奇的男孩声音,给硬生生给压了过去.......
“妈咪......”距离不到十步的男孩个子明显比他高壮,年龄也明显比他年长。
大约十步的距离,发育得略微修长的腿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他的白色裤子很白,两只圆润的裤脚底下也是一双很白的球鞋。
他看过那双很白的球鞋,他记得,他没有办法忘记,他曾经看过的吊挂在街道旁的广告大海报里,有一个很帅气的蓝眸大叔叔在球场里穿着那双很白的球鞋拍照......
那是一双很有名,当然也很贵的鞋子。
对它一见钟情的他,甚至有好几次偷偷摸摸地走进了某一个广场里的鞋店,偷偷地摸摸那双摆放在橱窗里的白色鞋子......只不过每一次,鞋店里的好几个姐姐都会跑出来骂他,恐吓他若不走的话,就会打电话报警。
“又是你这个小乞丐,去去去!”
“你有钱买吗?你穿得起吗?别异想天开吧!”
“别说做姐姐的看小你了,事实是这种限量版的球鞋啊,也就只有像城中大少爷那种人才穿得起......你啊,最好还是等下辈子吧!”
“走走走,我们还要做生意的,别防碍我们!”
整齐套装的姐姐们的一言一语,重重地敲击了他的心。
他气呼呼地掉转头,气呼呼地躲藏在广场鞋店旁的厕所,等到鞋店关门的时候才单枪匹马冲进店里,把那双鞋子偷回孤儿院。
偷窃,他未染上毒瘾前是他的生活重心。他在吸毒前,在真正地触碰女人前,最常进行的犯罪活动就是偷东西了。他什么都偷,路边摊的面包,便利店的饮品,广场商店的什么什么......他饥渴地偷窃,他饥不择物,只要自己喜欢的,就顺手牵羊偷回孤儿院。
就算是摆在孤儿院的房间里,就算是完全没有用到的东西,他都偷得不亦乐乎。而当然,他偷过最贵的东西,就是那双白色鞋子了。他不知道那双白色鞋子这么贵,也这么引人注意的。
直到几个警察找上了门来把他带回警局,接着鞋店的几个姐姐一致地指证他。直到他再度被关进幼年狱里都没有人前来保释,直到.......他忘了偷窃的喜悦,他失去了偷窃的兴趣。
而那双白色鞋子,他也开始慢慢地记忆淡化......
白色,干净的颜色。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开始的时候自己是喜欢白色的。不过最后也许是习惯了肮脏的黑色,他也开始慢慢地忘记那双鞋子的颜色了......
“他真的是我的弟弟吗?”穿着那双白色鞋子的男孩,问道。而丧尽幼稚的他,隐约已经猜出了眼前的男孩,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