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九十五　戏杜少黄鹂鸣柳

第95章　九十五　戏杜少黄鹂鸣柳

有一日，我极为严肃地盘问莲心，“你究竟是怎样使得白老爷弃了带着权势做嫁妆的丞相府顾小姐，选了个落雁楼的花魁娘子？”

莲心噗的一笑，“不过是白凯许了誓，毋需顾老丞相的提拔，白府也会多一个状元郎。”

白大少爷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文采卓群，在白马镇无人能及，早已盛名远扬。

可也只是白马镇啊。。。。。。

无论如何，亏了白老爷这厢如此信任白大少爷的才智，我和莲心母女才能衣食无忧，抬头挺胸地走在这白马镇大街上。诶，白老爷早些信了不就好了，那便不会有这间四方画室的诞生，也免了我醒来后的头等大事便是举着鸡毛掸子到四方画室端茶送水，趋炎附势，假颜欢笑。。。。。。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的四方画室俨然早已成为了白马镇的标志性文物会馆。但凡路过白马镇的游人，可以不到“竹升坊”买一套先贤用过的文房四宝，可以不去白家马场挑一匹赶脚的骏马，却绝不能不来四方画室带走一幅山水写意画。

莲心说，画室这么好的生意，还多亏了墙中央挂着的那幅缺了角的墨山碧水图。可我横看竖看，愣是没看出这幅画究竟哪里比门口那只半人高的招财猫有更大的功效。

一脚踏进画室，便见到数十人的人墙将墨山碧水图围得水泄不通。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几乎所有新来的画客一进门都会问这样一句：“敢问墨山碧水图可在贵画室展览？”

我自沏了壶茶，端来与莲心悠悠品了两口，便一同逗起了小伊伊。莲心现下是白少夫人，看画室的佣人小厮多了去，自然不用我两亲自照料。莲心却道：“一个人若是整日在府里呆着，什么也不做，实在太悠闲了。人一悠闲，便会徒增忧愁，忧愁浓了便成了感伤，伤得重了便要痛到心窝，这心一痛，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痛上加痛的事情。倒还不如让自己忙得没心思去忧愁来的妙。”

于是乎，莲心日日拖着我往画室跑，我是个丫鬟无所谓，白少夫人整日里抱着孩子抛头露面的却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只觉着莲心是想白大少爷想得紧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白大少爷这进京赶考需有时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解了莲心这相思愁。此番，莲心也只能听着这画室里的客人的絮叨让自己暂免了愁思了。

“这墨山碧水图固然是绝迹，倘若能让我亲见一眼石洌风的湘妃笛，那可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你想得美，据说，朝廷派了十万精兵，逼着石大侠交出那神乎其技的湘妃笛，石大侠宁死不屈，最终落了个万箭穿心，真真是个铁骨汉子！”

“你知道什么，我可是听说，那湘妃笛本就是皇家的东西，是石洌风年少气盛时起了歹心，从宫里顺来的。你也不想想，不管那湘妃笛里是有绝世秘籍，藏宝图，还是护气龙脉，他一江湖草莽，哪能有那么神的东西？要我说，他是死有余辜！”

“喂，臭小子你说什么！看画归看画，不带你这么骂人的！”

“骂人怎么了，我还骂天呢！这天都要变了，还有什么是我杜少爷不敢做的！”

闻之，众人一慎。

也有胆肥的凑声道：“这天要变成什么样都没个定数呢，先有突然冒出来的皇兄李叶与瑞王僵持不下，后又有然贵妃想要母凭子贵，弄得我天辰泱泱大国，竟是日日无君！”

杜少爷见有同道中人，兴致更浓，道：“兄台说得不错，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一日，天辰就要归降于紫南了．．．．．．”

“诶哟。。。。。。嘘。。。。。。这可是要杀头的话呀，杜小少爷莫要乱说，莫要乱说。。。。。。”

瞬时间，画室里静得只剩下我嗑瓜子的声音，人人对眼相望，意在不可妄测，不可妄言。

我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将一大把瓜仁摊在莲心手上，大大方方走到画架下取出一幅画轴，笑嘻嘻道：“诸位英雄，这天变与不变，与咱们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顶多也就是在落雨前，赶紧将还晒着的莺燕楼小翠姑娘的肚兜收一收，您说是不是呀，杜少爷？”

“哈哈哈。。。。。。”哄笑声顿时此起彼伏。

“诶呀呀，沈掌柜，你怎的又取笑人家，小翠，小翠她。。。。。。”杜少爷满脸的正色一下子翻了个通红，哪里还有半分义愤填膺的热血少年的样子。

“小翠，小翠怎么了？哦，对了，最近闲来无事，我便将小翠姑娘肚兜上上的白色牡丹迎春花临摹了一番，权当是练练笔法。。。。。。”

“你胡说什么呀，小翠肚兜上绣的明明是黄鹂鸣柳，才不是什么白色。。。。。。牡。。。。。。丹。。。。。。”杜少爷的声音越来越小，面色越来越红，旁边的欢笑声更是一潮高过一潮。

“哦，原是黄鹂鸣柳啊，我记错了。诺，杜少爷，我这黄鹂鸣柳画得可还入眼啊？”说着，我摊开画轴，画上的几条细柳似是被风吹得压低了身子，栩栩如生，至于这两只不知是知了还是麻雀亦或是老鼠的东西，大抵听我报了画名的人都该猜出它们的名字是叫黄鹂了。

“哈哈哈。。。。。。沈老板，您这画，可谓是。。。。。。进步神速呀。。。。。。”接着又是一番大笑，连一直恨不得将脖子缩到衣领里的杜少爷也不禁笑了一声。

这话倒不是乱说，我听得十分入耳，我从用墨都不会的生手到如今已经能够画出几条栩栩如生的细柳，的确是进步神速。

“杜少爷，这可是我的第一幅成品，念着杜少爷时常光顾四方画室，又是对字画研究得颇有心得，这才想着作一幅杜少爷一定喜爱的画在上面，不知杜少爷可还满意？这样，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打个半折，五十两银子，这小翠姑娘的黄鹂鸣柳便是您的了。若是杜少爷嫌弃，我也只能将它与这墨山碧水图一同挂在这墙上供人欣赏了。。。。。。”我真不是狮子大开口，真不是。。。。。。这毕竟是我第一幅画嘛，说不定还会是我的成名作呢，五十两银子，也就是我在白府做十年丫鬟的工钱而已，不贵，一点儿也不贵。

“小翠姑娘的，哈哈。。。。。。沈掌柜，您可没骗我们，小翠姑娘肚兜上当真是这幅黄鹂鸣柳图？”

“这还有假？四方画室声名在外，童叟无欺！”

“那敢情好，您把这图挂在墙上，明儿个我就叫上几个兄弟一同来品品这小翠姑娘的品味。小翠姑娘如今是莺燕楼的头牌，不容易见，但赏这黄鹂鸣柳图，或许能稍解相思之苦啊。。。。。。”

“是啊，是啊。。。。。。”

“五十两！拿去！”杜少爷赤着脖子黑着脸，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票给我。

“杜少爷好眼光，好马尤需伯乐识，杜少爷，您是我的伯乐呀！这黄鹂鸣柳图是您的了！”我乐呵呵数着银票，乐得眉毛直翘，这可是我第一幅画的画钱啊！激动啊，高兴啊。。。。。。

“请问．．．．．．”

莫不是我高兴得昏了头？画室走进来一个素雅女子，黑发披肩，温婉动人，一如初见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