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银铃声脆起炉灶
“画我是没学会,太难了。字行么?我对着他的题字临摹了好长一段时间。”
莲心思忖着道:“你只是临摹了他的题字,其他的就没练了吗?”
我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也不算是题字,我就练了他落款的那三个字。”
莲心以手抚额,表示无奈。
中午,石大公子果然在同福客栈叫了酒又叫了肉,我喝的畅快,吃的痛快。
回到白家,我已是醉醺醺了,幸好这几日来的客人渐渐少了,叫我去代的活也少了,我的差事也基本剩了个打扫佛堂,而这佛堂即便是少打扫个一日,一般人也是看不出来有没有染上尘的。于是乎,我便从中午开始睡觉,一觉醒来天已黑了。
今日白日里是个大晴天,晚上的夜空也爬满了星,元宵没过几日,天上挂着个还算是圆的月亮。吹着夜风,我无端想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么一句诗,惹得我很是伤感。
夜深人静,我不敢练笛,只想要翻翻我那本曲谱,借着月光研究研究。我在箱子里拿了曲谱,还看到一件明晃晃的物什,仔细端详了半天,那是一顶紫南女子佩戴的银帽。嫣然穿着大红嫁衣与李洌重逢的那一日,头上佩戴的便是这样的银帽,四周雕满了各式银花,还有些鸟蝶模样的银铃,摇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房间本是莲心的,后来我与她同住,现在只住了个我,这银帽断然不是我的,那便是莲心的。我想起来,这该是那日白大公子给莲心带回来的紫南头饰。我想起什么,又往箱子里翻了翻,果然给我找出了一些其他的首饰,都是些珍贵的稀奇物件,看来都是白大公子拿来讨莲心欢心的,只是莲心生性低调,一次都没有带过。
第二天一早,我将这些首饰打了个包裹,又找了个由头溜出了白府。到同福客栈时,白大公子正要和莲心出去卖画。我把他们堵回了房里,贼笑着将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尽是我从白府运来的赃物。这些赃物里随便一件都够白大公子开一个画铺,让他把自己画的画摆在里面卖,当然也能转卖些名家的画作,这比他游来荡去的卖年画赚的肯定要多上很多。
我同他俩讲了我的想法,可这两人皆是死脑筋。一个说:“啊蓝,你敢从白府运东西出来,小心被发现了受罚。”一个说:“这是我送给莲心的一片心意,怎么能说变卖就变卖了呢?”
但我却觉得,这两个人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一来,这些东西都是白大公子平日里私下送给莲心的,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哪来被发现一说?二来,白大公子若是不舍得变卖,那就多拿几件去当铺当吧,总归赚了钱是能够赎回来的,若是赚不回本,那也没什么打紧的,反正莲心对这种物件向来不上心。
几经分析之下,两人认为我说得也有些道理,可行性极高。末了,莲心道:“啊蓝,你愿意在白府长久做丫鬟吗?还是出来同我们一起开画铺?”
我喷了一口茶,我从白府拿这些东西出来,只是私下里不想让白大公子过快地弹尽粮绝,如白老爷预想的一样在尝尽了没钱的苦头之后巴巴地回了白府。至于我的前途问题,我是着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就涉及到是为大老板打工挣钱好,还是做个小老板自己攒钱好的历史性辩论问题了。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抉择。我忧心忡忡地收拾着佛堂里供养菩萨的糕点,满脑子计较着跳槽这事的利弊。
若是我脚踏实地地在白家干上两年,说不定也能做到像莲心那样的大丫鬟品阶,可这白府丫鬟何其多,我又是个干活最不利索的,想要升职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就此弃了这人人称羡的铁饭碗,和白凯夫妇一同另起炉灶,且不论那炉灶能烧多旺烧多久,只要想想入白府时写的那两句表衷心的诗,便觉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我捧了一叠高过下巴的糕点盘子,为这两难的境地痛苦着,却不想将将被地上的蒲团给绊了脚,盘子齐落落地从手上开始以一轮抛物线的姿态腾空,最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清脆响声,而我则成人字状趴在八仙桌旁。供桌被我的脚抵得移了位,紧接着从桌上翻到的宝瓶里流出了一道清泉将我新换的衣裳淋了个半湿,香炉,灯盏,花瓶也零零落落地滚将下来......我急急忙忙正要起身收拾,却见两只黑色布鞋停在了我眼前,仰面望去,正是白大夫人由两名丫鬟搀扶着刚刚进了佛堂。白大夫人为人慈善,却对理佛之事容不得半点闪失,此番我将佛堂搞了个七凌八落,纵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大发雷霆。于是,我失业了。
进白府不到两个月便被扫地出门,我收拾了包裹站在白府门口极为不舍地怀念着我的第一份差事,府里的家丁丫鬟莫不面色沉重,极为同情地看着我,为我感到十分惋惜。
白叔为我结了这个月的工钱,语重心长道:“蓝丫头,在外面干活比不得自己家里,以后找着了新的东家可不能再这么毛手毛脚的了。”他又看了看我不成气的木楞模样,摇摇头道:“以后怕是也找不着比白家更好的东家了。”
既然找不着更好的东家,那我便自己做东家。晚上,我拿了新结的工钱请莲心夫妇喝了酒,表明了我要与他们共谋事业的决心!若是没有我,那么白大公子是不会拿到那些首饰的,若是没有那些首饰,那么白大公子的画铺是开不成的。综上所述,我会是这个尚未开张的画铺的半个老板。我为着自己即将实现的东家梦沾沾自喜,不由得又多喝了几杯酒水。
第二日,我们一行三人走在白马镇最繁华的顺源街上寻找着合适的铺位。莲心拉过我,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问:“啊蓝,你家莫不是受了朝廷的什么冤屈,你才沦落到这里。”
我不明所以地揉揉耳朵看着她,莲心又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吗?昨晚你喝醉以后竟喊着当今皇上的名讳,还,还带了些不雅的骂词。”
手上的瓜子不着意地落了几颗,我把头点了点:“是啊,是受了些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