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峰,你听见什么了吗?”林良坐在如风的病床前,明显不相信刚才已经响彻房间的话。
“是...如风说的梦话吧。”支峰眼神游离,有些迟疑地说。
很明显,支峰心里也有了点儿头绪,像是显微镜下的洋葱,一层层剥下脉络一点点儿清晰。
至于林良就更不用说了,想起如风打电话给自己时说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想起刚才她的那句“妈,我求你不要死”,他开始猜测:难道说如风现在精神上的恍惚是因为母亲的去世。
如果说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就意味着如风现在正受着失去亲人的煎熬,那滋味就和自己一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是一样的吧。只是...自己的这个怎么说都好,毕竟亲生父母只是赐予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关于他们一来呢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二来这也更谈不上照顾自己的事情了。没有朝夕相处的情感的积累,所以说就是现在想起他们也不会说想念的要死。不过如风她可不一样啊。养育了她二十几年的母亲就这样无法阻挡地不容商量地说走就走了,尽管彼此都有着千般的不愿意万般的舍不得。
换位思考下,若是自己现在的母亲离自己而去了,林良虽是男子,可是眼泪也会流干,自己也会到伤心死的地步。
人世间有太多事情不能够为对方等量思考或者说是换位思考。因为我们内心深处都明白若是真这样做了,意味着我们会把对方的痛苦加在自己身上,不管是强加的还是主动的。最后,至于对方经历过的一切,我们反而会感同身受、倍感难过,心生怜悯。
没错,林良对如风的感觉,不只是爱,现在更多的是怜悯。
如风说的梦话是不是她最近的亲身经历,关于这个我们暂且抛掷一边,就说如风越发瘦削的脸庞,就说如风孱弱的呼吸,就说如风柔弱的身体。林良想想就觉得心疼。
真的是想想眉头就会皱起,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酸。
如风说完这句在林良在支峰看来都无疑是原子弹般的梦话后重新变得安静了。
“是不是又开始做梦了?好像人越是在意识不清楚昏昏欲睡的时候越容易做很多的不着边际的梦吧。”林良说。
支峰本想接着林良这句话往下说的,可是林良说这话时是对着病床上完全不理会周围一切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如风讲的,特别是,还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
支峰心里对自己说了声:那好吧。向下弯了弯嘴角,右眼角向上瞥了一瞥,然后在凌晨三点多的病房里闭上了眼睛稍稍休息一下。
说道睡眠,算上今天,林良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过眼了,现在虽然说眼球在一眨一合之间就感觉到有异物在眼球上摩擦、发痛,虽然说现在挂在自己下睫毛下面的那圈儿黑东西大的都要挂到自己的颧骨了,可是林良此刻还是不想睡。
总感觉看不到如风好好地从梦里睡醒,总感觉看不到如风好好地对自己打招呼,看不到如风身体的好转,自己就是睡不着。再累,也睡不下,其实甭说睡了,自己打心底里都不愿意休息。
心里总是担心如果自己去睡觉了,如风再做噩梦怎么办?如果说她醒了自己还在睡觉,那她第一眼不就看不见自己了嘛。
所以,林良看了一下闭眼休息的支峰,想着让他也好好休息吧,自己就在这万家灯火都已熄灭,人们纷纷进入梦乡的宽松静谧的时间里和如风说些悄悄话吧:如风,真不知道你现在梦见什么了。你现在的梦里有没有我呢?告诉你个秘密啊,我在乌镇的时候就做过有你存在的梦呢,回上海后关于你的梦更是做的很频繁。对了,还有一个很有趣儿的事要和你讲呢,我现在偷偷地告诉你啊,来乌镇之前我做过一个和蝴蝶有关系的梦,梦里有两个孩子,小女孩就很是喜欢蝴蝶,小男孩就把满是蝴蝶图案的手套送给了小女孩。我越来越相信那个小女孩就是你,而那个小男孩就是我。有趣吧。对了,如果你梦里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你就告诉自己不要怕,这都不是真的,这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这样是不是就会好很多。如果你做了噩梦,你就在梦里使劲地喊,使劲地挥手,这样自己就会被自己惊醒,你就会从噩梦中走出来的。
不过,没事的,不会做噩梦的。
有我在你身边,不会做噩梦的。
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都不会是一无所有。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如风。
......
手机里传来了铃声。
林良把手机从裤袋里拿出来,屏幕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没有备注。
林良按下了挂断键。
“怎么不接?”支峰问。
“应该是打错的吧,没有显示备注名字。不用管它。如果真的有事找我还会再打来的。”
林良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有结束干净,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你帮我接吧。”林良看了看又是这个陌生的号码,就把手机递给了支峰。
摁下扩音键。
“喂,我是支峰。”
“支峰?这不是林良的号吗?”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
支峰的脑海中迅速进行着搜索、筛选、有可能的对象,最后怀疑地说了句:“表姐?”
“嗯,”对方传来了肯定的回答,“林良呢?不对,你怎么拿着林良的手机?”秦逸随即换了语气,有些担心掺杂在里面。
也是,不能怪秦逸多想,毕竟昨天晚上支峰当着许多有身份人的面儿用葡萄酒泼了林良一身,今天他和林良就在一起,他还拿着林良的手机,支峰虽然已经从男孩的称呼变成男人的身份,可是从小生活的也算娇生惯养,他的小性子秦逸作为他的表姐还是清楚的。忘了吗?刚回国的那天上午自己忙得实在是脱不开身,也就没有把之前答应买给他LouisVuitton的全国限量版褐色双搭扣斜背包给买回来,这个支峰啊就生气了,像个孩子似的耍起了小脾气,这如果不是自己下午多方求助拼命托人买了一个补上,估计宴会那晚他还不肯和自己说话呢。
真是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表弟呢。舅舅舅妈也知道他们这个宝贝儿子有些小脾气,可是总归是小事一桩,平日里也就随着他的性子去了。这一次,他拿着林良的手机,谁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会不会再打一架。林良做事一向沉稳,这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怕就怕在支峰这边儿,他要是一时糊涂再把事情做严重,对他自己来说不好之外,真要是伤到了林良,这恐怕就不是影响不好这样简单了。
“我现在和林良在一起呢。我们之间没什么事了。恩,暂时没什么事了。”支峰看着林良露出坏坏的笑。
“暂时?你小子找打是吧。”林良回了他一句,“问问秦...秦逸是吧,找我有什么事?”
“表姐,你听见没?林良让我问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支峰对着手机说,只是手机那端没有任何的声响,他不知道秦逸这时正在考虑着“自己的表弟不会因为总经理这事和林良打得不可开交”之类的事情,秦逸走神了。
“表姐,喂...表姐,表...姐...”因为在病房,支峰也不敢扯着嗓子喊,只是他的音调比之前确实高了。
“啊,哦,我...刚才那什么,那个你之前说什么?我没听见。”
支峰长呼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我和林良很好。别听说我和林良在一起你就紧张的不得了。还有啊,林良让我问你有什么事找他?”
“胡说八道。我紧张什么啊,你爱怎样就怎样,再说了,那个林良又和我没什么关系,真是”虽然满是不满的语气,虽然满是不屑的语气,不过这隐藏在里面的急于分辨的感情,很简单的随口开玩笑的话却较真的态度,真是不免让人心生疑惑,你有,我也有疑惑。
“姐啊,我怎么听着你有点儿着急啊?”支峰当然不知道秦逸这不分明的情绪变化缘何哪里,其实不瞒你说,我都不知道,就说秦逸她自己都不知道干嘛听见那两个字时有点儿小激动。
“你爸让我问问林良怎么样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说女...女朋友那边有事?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来公司上班?”秦逸没有回答支峰的问题。
“秦逸啊,我是林良,我没事,至于上班的话可能还要几天,我...女朋友生病住院了,现在离不开我。”林良来到支峰这边回给了秦逸。
“林良,这个...你看支董刚提拔你为总经理,你请假太长时间不好。”秦逸接着补了一句:“你觉着呢?”
“这样吧,我给支董打电话,我没时间去正好让支峰先做着总经理的位子。”林良看着支峰说的这话,他面前的支峰虽然表情依旧平常如初,可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眼睛里闪过的光芒。如同北极星那样清晰明亮。
“行,那你打吧。在医院好好照顾,表现的机会到了哈。”秦逸开玩笑讲。
“呵呵。对了,这都凌晨三四点了吧,你怎么还没有睡?你也早点休息吧,熬夜伤身。”
秦逸这边听见林良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有些暖暖。
比起他的好哥们儿自己的表弟支峰,林良不知道要细心多少倍。
不过秦逸这边还什么都没有讲出口,林良就挂了电话,给支董打了过去。
在林良看来,秦逸就是自己的同事,这没什么好商量的,所以不存在多聊聊的想法。
在秦逸看来,林良虽然是自己的同事,这没什么好商量的,可是总是想要和他聊聊。
明显两个人的想法不用。彼此的感情也应该不同吧。
电话通了。
“喂,支董啊,我是林良,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