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上看惯了用拳头打人的情节。一直以来都觉得电视上的演员太过夸张。怎么可能呢?打人的一拳下去还没等被打的人表现出任何的痛苦自己就先龇牙咧嘴的捂着手背疼得原地打转儿了。
今天亲身体会了一下,才发现原来那些泡沫电视剧中的描述也算真实。虽说痛的龇牙咧嘴原地打转儿的程度还没有,不过这手背上传来的火热的痛感还是有的。
林良的左手背上传来灼热的痛。
望向支峰,他的鼻孔里已经往外流出了血。算不上多,可也滴在医院都可以做镜子用的光滑的白色地板上几滴。
看样子林良这次出拳的力度也不轻。
“你打我?”支峰万万没有想到林良会对自己动手。
这回换做林良沉默了。他看着支峰虽说没有讲一句话,却整个人透露出满满的威严。他的眼神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犀利,浓稠的瞳孔里是持续不断地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他的面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冷峻,平静的面孔下是不紧不慢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你不知道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平静的河流底下往往催生大的暗波。”
平静的河流下往往催生大的暗波。
正是懂得这一点,或者是想具体搞清楚状况也或者是林良此时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总之,在医院大厅值班的护士和保安们都没有靠近。如同躲着一个危险人物似的,躲着,远远地躲着林良。
“说你为什么打我?你把我的位子抢走了你还打我?”支峰一脸的不可思议,气愤难耐。
“支峰,我说过这事不是我的主意,我不知道你老爸是怎么想的。”林良的语气听起来格外镇定,仿佛自己是这个事件之外的毫不相干的第三个人。
其实现在的支峰心里是有些发慌的。真的,在林良真的生气后他是会发慌的。这些年不都是这样吗?他也了解林良一向是处事沉稳的,对于不亲近的哥们儿他根本不会花费力气,因为在他看来那真的是白费力气。可一旦动手了,一旦对自己的哥们儿动了手,这意味着他是真的生气了,真的觉得义愤填膺了。
尽管如此,自己也不会原谅他的。十几年的期盼就因为他就被轻而易举地换为泡影,真让人觉得委屈。
“别说了,”支峰用手擦掉鼻子上的血迹,可是他哪里会擦干净,又有几滴新鲜的血从鼻孔中流了出来,“怎么会那么巧合,我刚从国外回来你这边就成为了总经理?我知道你很气愤,告诉你林良我比你还要气愤。”
又有几滴砸向了白色地板。
“今天你给我的这拳,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还手。权当是为咱们这段哥们儿情了。可是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就是陌生人。听明白没?就是他妈的陌生人。下次如果说你再对我动手,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支峰用手背又擦了一下鼻子,看都没有再看林良一眼转身就想走。
大厅里的护士和保安们以为今天这事就这样结束了吧。他们哪里知道外表平静的林良此刻的思想是怎么样剧烈地沸腾。
林良是到底还是一个孤儿,越是这样的人对于感情看的反而越重。他怎么会忍受最好的哥们儿,自己心里看做是亲弟弟的支峰对自己出言不逊,他怎么能忍受无论自己怎样解释,一遍一遍地辩解支峰始终都不能相信自己,他怎么能忍受这几年的交情眼看就要就此断绝。
林良大跨步走上前,正好拦截了支峰的去路。
“起开。”支峰依旧是冷冰冰的如同蛇一样的声音。
“我记得你只有对厌恶的人才这样不耐烦的语气吧。”林良说。
支峰真心不想听林良讲,他把脚步往前挪了挪,错开了林良,奔着医院的出口处走去。
“我八岁那年上小学,你和我同班。你自小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富裕家庭里,难免有些小性子坏脾气,所以因为这你和班里同学的关系很平淡,那时候学校里有几个坏孩子总是欺负你,你不愿意和家里人讲,又害怕同学说你没出息打架让家长来帮忙,你就这样忍着,可是我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住过,我知道被人欺负的感觉,所以我总是帮你,哪怕打不过他们陪你一起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觉得怎么样。”
“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学跆拳道?都已经是初三了,天知道我们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那时候我们一起逃晚自习,一起骑着山地车去,在馆里我们两个人一组你的进度没有我的快,我总是做你的陪练,经常被你踢上,每次回家你完好无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这边鼻子上总是贴着创可贴,回家就要接受老爸老妈的盘问。可是那我也不觉得怎么样。”
支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了。可是还不是很明显。
林良对着支峰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喝酒了?别看你身上闻不见酒气,可是我知道你的急性胃炎不喝酒是不会发作的。是不是胃炎发作了这才想起来常备的药没有了?你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这应该是高中养成的坏习惯吧。高二你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天天训练,一拉练就是整整的一上午,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有时赶上学校比赛,你们的强度更是大得惊人。我对篮球不感兴趣,可是我不想你这样受累,每天早上我早起四十分钟,把早餐从餐厅给你端回宿舍,我想着让你养成好的生活习惯,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很遗憾的,你还是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所以啊,你出国去美国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胃,我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你打电话给我说你最近胃炎又犯了。”
那些在胸腔里甚嚣尘上的怒火在这些话语的滋润下慢慢丧失了飞扬跋扈的样子,心里慢慢趋于平静了。隐约地还有些感动,关于林良的。
“你去美国的那几年我知道你很难过,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没有人告诉你要早睡早起,没有人在你玩游戏玩的正尽兴时拔掉电源还不忘告诉你不要整日泡在电脑前,更没有人和你一同吃饭一同说着只有你们两个懂的笑话。那样的日子你觉得难熬,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可是我知道你是支董的儿子,是彩织公司未来的掌权者,你注定要比你爸爸做的还要出色,所以每次你告诉我说经济这方面的知识太难懂时,每次你打电话给我向我抱怨,想要打退堂鼓时我都很是耐心地鼓励你。我为的是什么?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是我从上小学一年级就交的朋友,我想要你好,生活的好,工作的好,所以我一直鼓励你,一直帮着你度过在美国的这几年。”
那些从八岁开始就有林良存在的画面,那些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有林良存在的记忆,现在全部在支峰的眼前汇聚成一个浩瀚的海洋,溅起来的浪花都含载着含金量十足的感情。
“想用情感打动我?”支峰依旧是嘴上不饶人。他转过身来看着林良,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真的有预谋,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垂涎你的位子,我何必这样煞费苦心地和你关系好?我何必这样对你好?如果我如你想的那样,那在你去美国留学的第一年我就让支董任命我为总经理了,如果不可以,第二年、第三年总是可以的吧,总是有机会的吧。我何必非要等到你从美国回来的这天让董事长做出决定呢。”林良往前走了几步,重新靠近了支峰。
“支峰,我一直把你看作是我的弟弟,亲弟弟。你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所以对于感情自己向来格外的珍惜。这些年来你还不了解我吗?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会把我提到总经理的位子上。我真的到现在为止和你一样的困惑,可是你父亲那边我试探过,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根本就不允许我多讲有关这方面的一句。”
支峰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爽朗面容的男子,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他。也许林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林良也是被自己的父亲强行任命的。爸爸一向处事专横、挑剔,自我,林良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况且,这些年的情谊摆在这里,总是要考虑考虑吧。
别看林良向支峰说的时候语气沉稳的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被自己第一次这样讲出来,林良他的眼镜看起来也是格外的明亮。
明亮的犹如滴上了眼药水般。
支峰在思考的时候,大厅里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娇柔的声音:“林先生,如小姐醒了。”
“如小姐?谁啊?”支峰问了出来,可是林良没有给他答案。支峰一看原来林良他已经一溜小跑着向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