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青山虽说是个半吊子神棍,但好歹也在西南仙山上混过几年,肚子里多少还有那么丁点的货色。吴青山虽然不争气,他师傅倒真是位得道高人,据说仙朋道友遍天下、法器至宝满山谷,后因厌倦俗世生活,这才上了仙山开观收徒,走走隐居路线。若不是吴青山实在太过好吃懒做,光是跟着师傅沾染点道骨仙风,或是得了喜爱被赠上两件小宝物,也是能大有成就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翻来覆去都只会念叨些道门初级法则,也就只够蒙蒙那些淳朴村民了。
“你的意思是……”尹笑笑凤眸微眯,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似乎有什么闪过心头,却又一时得不出结论来。只见她沉吟半响,香足轻抬,一步步向吴青山逼近过去,“我相公他并非是寿终正寝?”
吴青山如今可谓是悔恨不已,当初就不该意气用事,若不是忍受不住山上清苦寡欲的日子,他也不会离开那片人间仙境下山来,就不会因一时之贪而怀才半斗就敢留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鸡仔村里招摇撞骗,若他安分守己一些,也就不会揽上这么一摊不讨好的苦差事,更不会遇见那个粗鲁蛮横、却又万万得罪不起的女魔头了!
可就算再怎么懊恼悔恨,他最终也只能独守着一具尸体,欲哭无泪的同时,还得随时提心吊胆地防备着,生怕屋外那还没走远的魔头会随时反悔,将他卖去做男妓。
尹青山透过窗户的光线向外看去,禁不住又是一个哆嗦,本就枯瘦的脸颊看上去更是了无半分血色了。
“师傅,徒儿知错了!您快来救救徒儿啊!”
屋外的庭院里挤满了人,尹笑笑站在人群最中间,耳朵听着周遭七嘴八舌的关切和劝阻,眼神却是若有所思地向大屋瞥去。
“老大,那臭道士满嘴鬼话,您怎么就当了真了,非要去找那什么光头和尚!听说那西南山脉凶险万分,我们从来也没去过,这凶险未知的,若臭道士只是胡掰该如何是好!再说了,大相公才刚……您这一走,兄弟们可怎么办?”黄书郎挤着两条粗大的眉毛,一身横肉挡在尹笑笑面前,说什么都不赞同她走这一遭,“不行,我看还是我陪您一起去吧!”
尹笑笑束紧了背上的包裹,从身后的壮汉手中接过一副皮手套,套上手后紧了紧拳头,一拳捶向黄书郎的胸口,满意地看着他的蜡黄脸瞬间变成白面色,笑骂道:“胡闹!你老大我只是去找和尚问个道,又不是去打架挑事儿,你跟去做什么?”
黄书郎刚要再劝,尹笑笑已经一把推开了他,跨步向院门口走去:“黄鼠狼,三子的事你先帮我盯着,这该要回来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三子他娘的病不能拖,如果钱来不及讨回来,就先从咱库房里支!矿场那边要是有任何人敢有毛腔,统统给我绑了扔地窖里去,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们。”
黄书郎一脸正色地点头:“老大,这事你放心,有我黄鼠狼在一天,矿场那帮狗崽子绝不会有太平日子过!不过……”
“不过什么?”尹笑笑转过头来斜了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了?
黄书郎老大不情愿地冲老屋的方向努了努嘴:“那小子怎么处置,您该不会真要将他卖去矿场做鸡吧?”
尹笑笑冲天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多说一句似的挥挥手,消失在庭院外。
黄书郎被自家老大的白眼翻得一阵摸不着头脑,一把拖住正从后院出来的二牛嫂问道:“二牛嫂,您说老大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非但不许我们把这臭道士狠揍一顿,还留他在老屋里呆着,难不成还要我们一日三餐地茶饭伺候?”
二牛嫂恨铁不成钢地冲着他的脑袋瓜子就是一巴掌:“我说你怎么跟了你们老大这么久,还是个木鱼脑袋呢?笑丫头先前不是已经说了,那道长虽然是个江湖骗子……”话说一半,二牛嫂想到自己那会儿还对吴青山点头哈腰的,心里就是一阵不爽快,于是扭头冲老屋大门狠狠啐了一口,这才回转过来接着道,“但那小子身上似乎有件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宝贝,听说能保持大相公尸身不坏,这才留下他守着大相公的身子。你这会儿若是打了他,虽说解气,但若坏了笑丫头的大事,回头她非宰了你这小兔崽子不可!”
黄书郎吓得直吐舌头,这才讪讪地望了老屋一眼,不再作声了。
“唉……也不知笑丫头这一去要何时才能归来,但愿别出什么岔子才好,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尹笑笑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说走就走,日头还没下西山她就已经到了西南山脉入口。
说起尹笑笑的一身功夫,师承无门,全是自身领悟出来的。可你说她是天赋异禀吧,这天赋却又来得蹊跷!
打从十二岁那年,她亲眼目睹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老乞丐被西南山区恶霸活活打死后,一夜间便生出了神力来。单手能举千斤鼎,一脚就能踹散一整间牛棚。凭借如此乱神怪力,尹笑笑不仅为老乞丐报了仇,更是一统西南山区,成立了笑天下,被奉为西南新霸主。
外人只知笑老大怪力乱神、非人能敌,却不知她还有一身好轻功。凭借着过人的腿部力量,尹笑笑虽无半点内功,却跑得比虎狼还要快上数十倍。因此,当她在西南山脉的入口处收了步伐,抬头看看天,才刚到晚餐时辰。
尹笑笑此刻心里始终记挂着尹三渝魂魄的去向,半分胃口都没有。草草啃了两口馒头,就将剩下的又用油纸卷了卷塞回背包里。
西南仙山的位置很奇特,不似其它传说中的仙山那般深藏密踪,反而就坐落于西南山脉的入口处。入了西南山脉不到三里,便是西南仙山山脚。说来也怪,延绵千里的西南山脉,除却这座仙山外,竟无人知晓那背后的深处是怎样一番天地。
不是没人进去过,只是进去的都没能再出来而已。
尹笑笑不是第一个踏入西南山脉的人,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一切会是怎生危险,就如同她永远也想不到,此时迈出的这一步,将会为她的后半生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不过此时的尹笑笑显然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她只纠结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吴青山口中的“得道高僧”不肯施以援手,她该用怎样的“铁血手段”来达到目的。
山路自然不像平地那般能肆意奔跑,纵使尹笑笑轻功盖世,也足足花了五个时辰才登上半山腰。
甩下一把燥汗,尹笑笑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这一路可把她给累惨了,若不是半路上遇着个拾柴老翁,经询问得知这仙山上只有一座和尚庙,而且只在半山腰,她可忍不住要就地露宿了!
尹笑笑边喘粗气边暗自感叹,不愧是西南仙山,单一随处可见的老翁也非凡夫俗子。要知道,依寻常人的脚程若想登上山顶,没个两三天是绝无可能的,可那老翁竟称自己每日山上山下要跑上个好几个来回!
也不知他是真仙还是瞎吹!尹笑笑好一通腹诽,不过无论如何,她总算是找到了那间破庙。
天色已深,破旧到与庄严二字毫无关联的山门早已紧闭,传递出恕不接客的讯息。
只不过这讯息并没有如愿传达给尹笑笑,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上前就是三声响亮的拍打。
三声又三声,不知是和尚们都睡死过去了,还是山庙太大他们听不见。总之,直到尹笑笑自觉再拍下去山门就要被她拍散了时,仍无人出来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