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尹笑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黄书郎直接扔到地上跌了个狗吃屎的吴青山身上,再看了看二牛嫂一脸闯大祸了准备去上吊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黄鼠狼,说吧,你又干啥了?”
黄书郎撇了撇嘴,偷偷又踹了吴青山一脚,这才大声道:“报告老大!我什么也没干!”
他话音一落,二牛嫂立刻不干了,撅着肥臀跳起来冲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黄书郎敢怒不敢言,只好低着头等着挨训。
“臭小子还敢吹牛?!”
二牛嫂虽然不是笑天下的人,但却是连尹笑笑都要给上三分颜面的人物。尹笑笑是个孤儿,二牛嫂是整个鸡仔村里唯一不惧怕她,反而真心疼爱她的长辈。自从笑天下正式成立的那天起,尹笑笑就和二牛嫂毗邻而居了整整六年,再加上二牛嫂膝下无子女,二牛哥又常年在外做生意谋生,因此她早就将尹笑笑当亲身女儿看待了。而二牛嫂那一身和尹笑笑如出一辙的暴脾气,更是让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偷偷叫她笑妈。
尹笑笑踱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从分道而站的人群中穿过,她的眉宇间有着再显而易见不过的疲惫,昨晚她沿着黑影离去的方向足足追了一整晚,直追到西南山边界的迷踪林口,这才止了步伐。
迷踪林位于西南山脉尽头,是整个西南山区最神秘的地方。据老一辈口口相传,那里面有着无数数不清的猛兽和危险,就连尹笑笑在这个地方“横行霸道”了十几年,都没敢轻易独身入林过。
空手而归的尹笑笑现在的心情可谓是极度恶劣,尹三渝那凄惨的呼救声直到现在都回荡在她耳边,扰得她一阵阵头疼,更是没想明白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魂魄离体,而且还是被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黑影用锁链给拖着走的!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尹笑笑站定在二牛嫂跟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二牛嫂,您也知道这帮家伙的德性,心眼都不差的,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有事我给您做主,啥事让您气成这般模样?”
“笑丫头啊,你这是跑哪儿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可把我给急死了!”二牛嫂狠狠瞪了黄书郎一眼,弯腰去扶还躺在地上的吴青山,“这位是我专程替你请来的道长大人,是来给尹相公做法事的,赶紧进屋去吧,误了时辰可是大事!”
尹笑笑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昨晚的异象还历历在目,尹笑笑心道与其一个人瞎琢磨,找个道士来问问也好。于是拍了拍黄书郎的肩,挥手让兄弟们散了,这才举步入屋,身后跟着万分不情愿,却还是在二牛嫂死拖活拽和一群彪汉们怒目而视下,被乖乖“送”进屋去的吴青山。
屋内正堂中已经点起了白烛,兄弟们趁尹笑笑离开的短短几个时辰内,已经将丧事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吴青山一边挥着木剑围着尹三渝的尸体念念有词,一边偷偷拿眼打量着端坐在厅堂主位上的女主人。他简直要怀疑这女子是不是真的昨晚才死了相公,又或者他脚下的这具尸体并不是这家的男主人?哪有人在做法事度魂的时候不哭天抢地、哀嚎连连的?好吧,就算真不伤心,好歹也尊重一下死者,穿上一身孝衣吧?最最过分的是,这女子竟然在自己跟前摆上了一大壶新沏好的龙井!可直到茶壶见底,也没见她想起要多准备上一个杯子,给他喝上一口。
尹笑笑可没那个闲心去管一个江湖道士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按她的说法,道士和尚那都是唬人的行当——这也是黄书郎他们会对人人尊重的道士如此粗暴的原因,这天下要是真有佛祖神明的话,当初乞丐老爹被人活活打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来大发慈悲,救众生于水火之中?
自从她亲手将老爹的尸体梳洗干净掩埋在西山脚下的土堆上,并抹干最后一滴眼泪后,她就只相信自己的拳头,才是这世界上唯一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东西。
今日若不是看在二牛嫂的面子上,若不是尊重鸡仔村的信仰,若不是她真的想弄明白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是绝不会允许吴青山这种江湖道士踏进她房门一步的。
直到吴青山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烧掉最后一道符咒,尹笑笑才放下早已空了的茶盅,不冷不淡地问道:“完了?”
这是一个时辰以来尹笑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听得吴青山险些没憋过气去。吴青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收起木剑符咒,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相当专业的神棍态度来:“法事已毕,逝者安息。”
“安息?”尹笑笑秀美一蹙,将茶盅往桌上猛地一拍,站起身来一个跨步就到了吴青山的跟前,绕着他打起转来,“你的意思是,我相公的魂魄已经得到超度了?”
吴青山一手横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只待入土为安,便可。”
“可你个头!”尹笑笑一巴掌抽在吴青山的后脑勺上,甩了甩手,暗道这神棍的脑袋瓜子倒是够硬的,不过怎么头顶有个凸起来的大包,总之没尹三渝那个滚圆的脑袋瓜子的打起来舒服。
吴青山被打得哇哇乱叫,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尹笑笑直跳脚:“你这女子怎生如此蛮横暴力!竟、竟敢对贫道不敬,小心我……”
“如何?你莫非是想下个咒什么的来吓唬我?还是想诅咒我相公,让他死得不安生太平?”尹笑笑双手环胸,拿一双凤眸斜睨着他,“你要是真有这本事就尽管使出来,不过我劝你最好在下咒之前先搞清楚我相公的魂魄如今身在何方。”她真是一晚没睡累糊涂了,怎么会相信这种江湖骗子能帮得上忙。
吴青山虽然是个道士,却是个半路出家,又因受不了山上清苦的生活半路出逃的半吊子。如今被尹笑笑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心虚了:“你……你莫要口出狂言!魂……魂魄自然已被超度,现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
尹笑笑的耐性早在昨晚追赶尹三渝魂魄的时候就用尽了,懒得再和他废话,一把揪起那件质地上好的道袍衣襟,压低了声音一阵怪笑:“去地府的路上?怎么去的?被人用锁链拖着走的?告诉你,姑奶奶我昨晚亲眼看见我家相公的魂魄被个莫名其妙的黑影用一条比你胳膊还粗的大铁链给掳走了!你别告诉我现在的牛头马面都喜欢穿夜行衣了,摇什么头?你是说我撒谎了?对你这种江湖骗子,姑奶奶我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撒谎骗你有银子赚?你干嘛?脸红个啥……”
吴青山被衣襟掐住了脖子,血液迅速冲上头顶,更是被尹笑笑的一阵前后摇晃给折腾得猛翻白眼,连舌头都耷拉出来了。
尹笑笑也是郁闷过了头,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怪力简直能把一头牛掐死,别说是吴青山这样的瘦猴干了。不屑地龇了一声,松开手一甩,吴青山就被足足甩开一丈远,躺倒在地抓着粗红的脖子猛喘气。
“不……咳咳……不可能!”吴青山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边蹬着两条腿拼命向远离尹笑笑的方向躲去,边死命地摇头,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了,“你这简直就是信口开河!先莫说区区凡人怎么可能看的着鬼魂,就说人死后的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内,魂魄并不会离体,只要是寿终正寝的都会等到勾魂使者来引魂,绝无可能是你那般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