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汀抚了抚额,留下信纸和令牌,然后把其余的东西全都塞进了木盒中。
信纸留在桌上,拿着令牌重新躺回床里。
仔细端详着,这令牌做工十分的精细,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上面被雕琢出“令往”两个字,周围纹络繁复,点点闪烁如流光。
不过,那花楼的名字,不是叫令往昔吗?为什么这令牌上的,就只有前两个字?
啧,真是叫人心烦啊。
再次从床里爬起来,白汀开始换衣服。
说真的,她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一个人去花楼呢?只能晚上去。
择日不如撞日,万一就真的有什么事儿呢?
换好衣服,带上令牌。白汀熄了灯,轻轻推开门。
正门是绝对走不得了,好在她还知道这白府的后门在什么地方。
一路走来,除了树叶被风吹得声声作响,便没有旁的什么声音了。白汀小心翼翼地走着,踏在石子路上,那光滑的石子发出了“咯咯”声响。
不知为何,白汀觉得身后突然一股阴风袭来。
她站住了脚步,猛地回头。
身后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什么也没有。
白汀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却是一滑,立马往后一摔,一屁股坐上了这满地的石子。
“嘶”!
白汀猛地抽气,整张脸都抽了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白汀捂着自己的“伤处”,一瘸一拐往后门奔去。
就在她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后方忽然阴风大作,树枝树叶在月光下投下的阴影不断摇摆着,最后全部集于一处,从中缓缓出现一个身影。
一身的黑衣,一张面孔惨白,却是分外的动人。
她凝望着白汀离去的方向,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孔,半晌,轻笑了一声。
迈开步子,纤长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暴露在淡淡月光下。
地面上只有树木恢复后的杂乱黑影。
再说白汀。
当她来到后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这门锁着她怎么出去!
往头上摸索着,拔下一只钗,试图凭借此物来打开锁。
然而努力了许久,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不知道,白府,有没有狗洞啊……
正这样想着,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白汀姑娘。”
白汀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尖叫,身后的人却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白汀奋力挣扎,该死的,捂嘴就捂嘴,你不要连着鼻子一起捂住啊!我快被你憋死了!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稍微松了松。
白汀这才平复下来,方才挣扎的时候,她感觉到这只手的力气虽说很大,却是滑腻得很,不像是男人的手,再加上她刚才说的那句“白汀姑娘”,应该是位女子。
那人看到白汀平静下来,不再有什么动作了,开口道:“无意伤害姑娘,姑娘是客。”随后便松开了手。
白汀转过身去,果然是位女子,眉清目秀的。
她的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说什么?她是客?
女子十分歉意地朝白汀笑了笑,说:“姑娘是打算去见我家主子吧,在下便是在这里等待姑娘的,方才有所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你…你主子?”
女子点点头,说:“信,姑娘看到了吧,我家主子希望见姑娘一面,姑娘放心,主子绝无恶意,更不会伤及姑娘分毫。”
白汀皱着眉,看着面前的这位女子:“我知道,我哪里有什么用处呢?你也别姑娘姑娘地叫了,直接叫我……啊!”
话还未说完,那女子直接抱起白汀,纵身一跃。等白汀回过神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一辆马车的面前。
女子颔首:“请姑娘上车。”
白汀望了望车,又看了一眼那女子,走上了车。女子轻巧地跳上马车,一握缰绳,车便飞快地运行起来。白汀坐于车内,手微微握着。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什么事件里,此时此刻她在这里,却莫名的想起了秋戎拜托她寻找的妹妹。
秋戎的妹妹,数月前死去的戏落,她们二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此时的白府后门,那黑衣的女子站在墙边,抬头望着天:“你果然来了,你还那样年轻,果然这一切皆是注定么?那边,我好吗?她还好吗?”颤抖的声音和着风,盘旋着,盘旋着,穿越一切,灌入女孩的脑海,她猛地睁眼,而床边的女孩,对她柔柔地笑。
即使坐在马车中,白汀还是觉得冷。她刚想拢一拢身上的衣服,女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姑娘,到了。”随后车帘被撩开,一只雪白的手伸了进来。
白汀默了会儿,站起身,握住那只手。
女子小心地将她从车上扶了下来,拿出帷帽戴在了白汀的头上,然后牵着白汀的手,向前走去。
虽说隔着一层布,但却并不是太过阻挡视野,白汀能看到面前是大片的红,以及各种管弦之声。然而除了这个,还有形形色色的声响,有男人,还有女人。
忽然,白汀意识到,她已经被带到花楼了,那个叫做令往昔的花楼。
慢慢地走上了楼,声音也逐渐变小了。
往前走,走,走。
最后停下了脚步,耳边也不在有那些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女子打开了门,从门内传出了淡淡光芒。
“姑娘,进去吧,主子正在等。”
白汀一怔,不知为何心脏开始加速,狂跳起来。她咽了咽口水,迈开步子的同时,手也扶搭上了帷帽。
走了几步,走进了房间,门就被轻轻地关上了。
那极轻的关门声就好像是按下了时间的静止键,白汀就那样僵在了原地,连缘由都不知道。直到一道声音响起:“不摘下来吗?”
就是这一句话,让白汀瞬间恢复了神志,手一个用力,帷帽就被扯了下来,由于用力过猛,边缘划得面颊有些疼。
眼前是淡淡白芒,是令人眩晕的颜色。
她的正前方坐着一个女子,一身藏青色的长裙,墨色的发,银钗衬得她雅致美丽,然而即使是白汀这个对珠宝一窍不通的,也知道这看起来简单的钗子该是多么的价值连城。
见到这个女子的第一感觉,很奇怪,很美丽,是一种…充盈的美丽。眉很秀丽,明亮的双眸,五官秀美,充盈的美丽。
这……这是老鸨?!
真的好漂亮,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这样的少女,怎么会是花楼的妈妈呢?
面前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交叠,那双漂亮的眼睛望向她:“白汀姑娘,一直好奇你是位怎样的人,现下见到了,你果然很美。”
美?这位妈妈你确定吗?
白汀心中腹诽着,少女张开手,在明珠前轻轻一晃,整个屋子里的光芒也跟着明明灭灭。张开的手十分纤美,美玉一般。
她站起身来,慢慢靠近她。
她离白汀很近,白汀甚至能够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清香。
少女朝她轻轻一笑:“你在紧张呢,白汀。我还没说我的名字吧,这里的人,都叫我令妈妈,不过我想你也不愿这样叫我。”少女的笑容似乎很腼腆。
“你可以叫我阿令,是吧,我想你喜欢的。”少女声音轻缓,甚至带着浅浅的媚意,白汀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阿令的手握住了白汀的手,柔软又细腻,但是凉着,很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阿令松开了她的手,往后倒退了几步,玉手附上茶壶:“来,喝杯茶吧。”
白汀呼吸急促,眼前朦朦胧胧,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白汀张开口,感觉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吐出简单的两字来:“林兴……”
无比模糊的两个字,甚至白汀自己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但是她清楚地听到茶杯破碎的刺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