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鸦雀无声时,突兀地传来了一道桑音:“小姐,是二小姐!”这道桑音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呼,又带着丝明显的哭腔。
发声的人是赵大小姐的贴身丫环翠兰,陪嫁过来。此时,她面色苍白,紧挨在赵大小姐花轿的右侧。因为激动,全身都颤抖了。
不错,坐在第二顶花轿里的,正是镇国公侯府的二小姐赵颖。
镇国公赵潘有三子,其中两个嫡子,嫡长子是赵大小姐之父赵敬,嫡次子赵允,排行第三,任正三品户部侍郎。还有一子赵直是庶出,行二,外任逢州知府。
赵潘战死后,由赵老夫人主持,赵直早已分府另过。按说赵老夫人过世后,赵允也应该搬出镇国公府另过。然而,因赵慎姐弟上无父母,赵慎又因年纪小尚未娶亲,赵允在其母过世后仍未分府,表示愿帮侄子撑起整个镇国公府,直至赵慎能独当一面。因此,这么多年来,皆由赵允掌管镇国公府,其妻许氏则掌馈国公府后院。
赵大小姐的喜嫁,就是由许氏一手操办的。一个闺阁女子,总不能操办自己的婚事吧?
这赵二小姐赵颖,正是赵允的嫡长女,貌美如花,知书识礼,温和谦虚,颇受赵允夫妇的疼宠。
“呵呵,翠兰姐姐,看来我们得同府过活一辈子呢。”赵二小姐的贴身陪嫁英子听到翠兰的声音,即时转过头来,笑着与她打招呼。那喜气洋洋的笑容,就似今日出嫁的是她一般。
“小姐,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欺负人!”翠兰最终还是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早就知道二小姐心仪宋三公子。每次宋三公子来国公府探望小姐,二小姐都以各种借口在一边相陪。她多次提醒过主子,要她小心提防二小姐。怎知小姐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说是没事的。只要宋三公子真的对她有心,赵颖就抢不过去。
唉,小姐就是太能忍了,什么事都迁就着,什么委屈都只自己一人默默承受。这么多年来,慈爱和善声名在外的赵三夫人,暗地里给小姐和大少爷下了多少绊子!如果不是姐弟俩警醒,赵慎都死过几次了。
眼下,姐妹二人共嫁一夫,平起平坐,今后小姐的日子怎么过啊!
翠兰越想越伤心,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爷,估计平时看着正直和善的赵三老爷,并不是那么正直和善啊。”福景望着哭得伤心的翠兰,也不禁同情起她们主子来。
哎,孤单无靠的两姐弟,承爵担着无限荣耀的姐弟,还能活到现在,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嗯,你这话说得可对了。我倒要重新认识认识赵侍郎了。”宣容真眯起眼睛,笑得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
翠兰正伤心哭着,身边的花轿里伸出了一只纤纤素手。那素手纤纤,如脂如玉,优美无比,瞬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住了。那玉手端着一方绢帕,轻柔地塞到翠兰手中。
接着,轿内响起一道沉缓柔和的声音:“翠儿,哭什么呢。安心吧,总会有人出来跟我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仿是约好了似的,赵大小姐话音刚落,“吱哑”一声,平南侯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人一身红衣锦袍,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今日的新郎宋子照。他面如皎月,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红衣玉带,端的是丰神俊朗,风采无双。
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前转向了他。翠兰也马上止住了哭声,拿着绢帕连泪也忘了擦,直直盯着他。
宋子照微微笑着,淡定而自然地步到赵大小姐轿前。他在轿前站定,却不伸手掀轿帘,弯腰施礼:“赵大小姐,宋某有一事恳求。”他语气温和,态度十分诚挚。
恳求!他用的是恳求!
轿内,赵大小姐赵佩缓缓勾起了嘴唇。她明白他接下来说的是什么了。但她只是勾着唇,不说话。
她等着他把话说完。
果然,就听轿前的人说:“宋某与赵大小姐自小定下婚约。但宋某与赵二小姐相识相知,比与大小姐早之甚远。当年赵大小姐退婚时,宋某其实万分欣喜,因为宋某心心念念想娶的就是你的妹妹赵二小姐。赵二小姐怕宋某担负背约小人之名,让宋某依约娶大小姐。否则,她要断了与宋某的往来,就当之前的相知之情从未有过。只要宋某依约娶了大小姐,二小姐哪怕是给宋某做妾室,她也愿意。如此纯善美好的女子,宋某怎能错过。因此,宋某当年回绝了赵大小姐退婚之求。但宋某却不愿委屈了纯善的二小姐。是故,宋某今日以平妻的身份,同娶赵二小姐。望赵大小姐看在宋某依约等侯这么多年的份上,宽容大量,恕过宋某的不情之为。”
听了宋子照这一番话,全场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爷,想不到这宋三公子,是如此多情呢。”福景一翻白眼,低声向身边的主子嘀咕。
“少说两句,没人会说你是哑的。”宣容真斜睨着自己的贴身侍卫:“不要打扰爷我听故事。”
好吧,打扰爷了。福景默默低头转身。
宋子照等着赵大小姐的答复。全场众人也都在等着赵大小姐的答复。
他们都认为,尽管是被打了脸,但不管心里多么的不愿,赵大小姐除了答应,没有他法。
一来,宋子照今日这架势,就是要她非答应不可,不答应就不让她下轿。不下轿,又怎么入得门去?
二来,宋子照态度也确实诚恳。姑姐不论他的行为是否妥当,他今日确实做到了坦诚相待,也做到了遵守盟约。
三来,男人嘛,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娶一个平妻,本就是稀松平常事。
是故,无论愿意与否,赵大小姐想入得侯门,今日就只能答应了。众人都暗暗同情起了这位多灾多难的赵大小姐。
夫君确实是情真意切的,只是情真的对象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一份约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