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却畏惧

月影一路跑着，竟然没有迷路，毫无阻碍地回到了自己的松香轩。她熄灭所有烛火，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脸。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濡湿盖在脸上的云被。
她缩着身子，无法忍受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疼痛的失落。风玄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我只是个弃儿，身份低微，若不是这样，下人们又为何会这样说？
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风玄那平静的黑眸里的愠怒，和不可置信，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看得出来。她打了珠帘，扇了她一巴掌。可就换做是别人，谁要是这样说她了，她也照扇不误。
风玄一定生气了，月影想到她第一次在茶馆中见到风玄，见到他和珠帘在一起，没有哪个主子会对自己的宫女这样好，除非他……
月影不敢想下去，手心似乎还有隐隐的痛楚，我……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她胡乱地拉了拉被子，抽着肩膀。珠帘是谁，为什么可以说她是弃儿，难道她在这里，真的什么也不是吗？
她忽然好害怕，恐惧蔓延至全身。风玄会不会赶她出去？她一直，想做一个乖巧的女孩，什么事情都不会动怒，但不行。她从来没有打过人，更别说是扇巴掌，但不知为何，珠帘说出来这句话时，她竟觉得有种无法忍耐的愤怒。
她不想被风玄知道，不想风玄这样想她，她是个弃儿。她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珠帘，却不想被风玄一一听到，还看到了，在她最狼狈，也是最狠怒的时候。
没有了。风玄不会再见她了。
月影在被窝里抽着气，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痛苦而无助。可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想法，几乎让她窒息。她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因为珠帘说的那句话而哭，而是风玄。
他有婚约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月影闭上眼，一阵困倦袭来。
忽然，屋外传来沉重平稳的脚步声。
月影心一紧，拉紧被子，努力平稳下不住颤抖的肩膀。
不要！不要过来！
门被推开，那人一直走到了她床边。月影紧闭着双眼，装睡。
风玄看了被子好一阵，忽然掀开，仿佛一阵冷风忽然袭来，月影打了个寒颤。风玄见月影没动，但知道她没有睡，便轻轻将她翻转过来，看到了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上面似乎挂着水珠。
风玄将手覆在她脸上，都是黏糊糊的液体。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月影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装睡。她以为风玄会生气，但没想到会这样，他在干什么？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显然是常年练剑形成的。
“月影。”
伴着风玄低沉的声音，月影紧张地睁开眼，却发现风玄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
“干，干什么……”
“……你哭了？”风玄的手贴着月影的脸，很温暖，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月影没说话。
“为什么哭？”风玄微微蹙眉。
月影低下头，避开他的手。为什么哭？只是因为珠帘说了她几句？那也未免太矫情了。她忽然疑惑起来，自己为什么哭。
“你在想什么？”风玄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在床边蹲下，与她齐平。
窗外有溶溶月色透进来，月影那满是泪痕的脸庞，不禁让风玄有些讶异。
“我……”月影抹了一把脸，勉强道：“我可能想师父师兄了……”
风玄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你就这么……想你师兄么？”
月影愣了，她根本就没有，只不过是随口说的罢了。“可，可能吧……”她含糊道。风玄没有起身，月影躺在床上，侧着脸望着风玄，这样，她就比风玄要高那么一点了。
“你师兄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要想他？”风玄望着月影，眼眸似乎有些疑惑。
月影赌气似的别过头去，“和你无关。”
风玄沉默了。今晚的月影，似乎有些不同。
“为什么……要打珠帘？”
月影心一痛，果然。“你最好，去问问她自己。”她有些冷淡道。
风玄蹙了蹙眉，望着月影。一时间，二人谁也没说话，屋里静得可怕。
最后，还是风玄先开了口：“月影，我没有怪你，但是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语气轻柔了一些，可能也是意识道自己刚才说重了。
月影当然不会告诉他，让风玄知道自己是弃儿？让他一辈子这样想我？不可能！她撇了撇嘴，“和你无关。”
风玄没再说话，起身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转头望着门外。
月影悄悄地回头瞥了风玄一眼，有些紧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许久，月影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我的？”
“什么？”风玄回过头。
“我知道，主子怎么想，下人就怎么说，所以，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对不对？”月影坐起身，翻弄着自己的袖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月影抬起头，风玄眼里还是那一抹漆黑，看不出任何感情。
“月影，”风玄站起身，走到月影床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你……”
“你走。”一直低着头的月影忽然道。
风玄一愣。
“你走开好吗？让我静一静。”月影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汪泪水。
风玄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对不起。”月影重新低下头，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这样，”风玄退开一步，“但，如果你真的只是想你师兄的话，那我……”
“我就是想我师兄也不用你管！”月影哭喊出声。
“月影，”风玄沉下声来，“你到底怎么了？”
“不用你管！”月影胡乱摸了摸眼睛，抽着肩膀，“你那么护着那个珠帘，你就好好问她去吧，问她，问她跟我说了什么！”
风玄闭上眼，但又迅速睁开，走到月影床边，轻抚上她的脸，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我没有护着她，可你总得告诉发生了什么事。”
月影猛地拍掉他的手，“不关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