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错天命

月影急匆匆地赶回药铺，准备跟师兄说一声就上山去。
平常，相里覃是从来不会召哪个学生上山去的，就连月影出山的这几年，都是相里渊强拉着她偶尔回去看看师父。那这次……师父让她回去……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月影心一紧，没敢多想。
药铺里空空如也，只有那张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
月影看了看，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是师兄给她留的，师兄说他要回山上一趟，师父有事找他。
等等。月影忽然感到一阵奇怪，怎么……师父又找师兄又找我？那我……到底还用不用上去？犹豫一阵，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夜色下的潇雨山似乎比平日里更黑，给幽暗。四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晚风吹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的声响。
月影一路摸黑上山。从小在山上长大，潇雨山的每一寸土地，对于她来说，都已是了如指掌。
山顶上，崖边那棵巨大的罗果树还在那儿，而且比一年前更加粗壮了。显然师父照顾得不错。月影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看时，不禁愣住了。
那个熟悉的地方，小木屋还在那儿，只是不知为何，屋中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
月影甚是疑惑，按照平日里师父的习惯……现在还早得很，应该还没睡下啊……怎么……再一想，觉得越发不可思议，明明师兄也上山来了，师父更不可能这么晚睡。想着，她朝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影轻轻地走了进去。
木屋中果然如想象中的一般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且鸦雀无声。月影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甚至，连师父熟睡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师父？”月影轻轻唤了一声。
没人应答。
“师兄？你在吗？”月影又唤了一声。
依旧是没人应答。
月影紧张地四处张望，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她刚要往前走，忽然脚边踢到一个什么东西，软软的，月影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什么？
她慌慌忙忙地点燃了烛火，在昏暗的烛光的照耀下，月影惊恐地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地上，躺着一个人，那身玄色长袍，曾经是那样熟悉，现在却是那样刺眼。
“师，师兄？”月影走进一步，颤声叫道。
地上的人如同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师兄！”月影丢下烛火，吃力地将他翻过来。相里渊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缕淡淡的黑血。
月影慌忙去探他鼻息，幸好，还有一丝极微弱的气息。
“师兄！师兄！”月影用力摇晃着相里渊，声音不住地颤抖，“师兄！师兄你快醒醒！到底……到底怎么了……”
相里渊没有醒过来。月影浑身猛地一震，不、不可能……她摇晃着相里渊的身体，一遍遍的呼唤着，可相里渊依旧没有睁开眼。
月影咬着牙，用力要将相里渊拖到床上去，可没走几步，就跌倒了。相里渊的身体异常沉重。
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月影胡乱地抹了抹眼睛，不，不能哭，不能哭……师兄还活着……师兄他没事……没事……忽然，她感觉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到了她的眼睛。
“哭什么……傻丫头……？我还没死呢……”
相里渊竟缓缓睁开了眼，声音微弱地道。
“师兄！”
月影慌忙起身要为相里渊找药，手却被拉住了。
“阿影……没……没用的……这是剧毒……他们……他们要杀人灭口……”
月影呆住了，“杀，杀什么人……灭什么口……？”
相里渊摇摇头，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月影的手腕，喘息道：“我爹……我爹……已经没了……阿影……你听我说……快听我说……”
月影慌忙俯下身，相里渊拉了拉她的衣襟，嘴唇紧贴住她的耳畔。
“离开这儿……不要再回来……从你进宗门的那一天……我就知道……知道会有这一天……阿影……阿影你不要愧疚……你只需记住……离开潇雨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想那么多……”
月影满心焦急，完全听不懂相里渊在说什么，却又无法插话。
“那个……今天上午……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相里渊的声音弱如蚊音，几乎听不见了。
“他？”月影一愣，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他，他叫风玄，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贵公……”
“好……”相里渊加大了手力，“太好了……阿影……你听着……那个人……会帮到你的……把……把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交给他……还有……还有桌上那封信……是我爹写的……千万……务必要交给他……听到没有……”
月影用力点点头，紧紧地握住相里渊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冰冷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她自己却全然不觉。
师兄……师兄你不要……
“马上……离开这里……阿影……”相里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还会回来的……快走……”
“不！我不走！”月影颤抖着把头埋进相里渊的肩窝里，抽噎着，“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死也不会走的！”
相里渊，忽然笑了，笑得很轻，很轻。他艰难地从袖袍中拿出一张红色信笺，脸上挂着微弱的笑容：“别傻了……阿影……拿着这个……去……去祝贺你师姐……这是她……她给我的新婚请帖……告诉她……我……真的很遗憾……不能看到她和她爱的人在一起……真的……”
“师兄你别再说了！”月影几乎哭喊出来，“你为什么还想着师姐！师姐她根本不爱你！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师兄你活该！你为什么……为什么……”
相里渊笑着，好像……很幸福。
“告诉那个皇子，若他敢对灵清一点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相里渊的手，没有了温度，慢慢地，慢慢地，垂了下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笑容，是月影从未见过的微笑。多少年了，师兄，好像都没有再笑过了。
师兄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灵清，还是师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连师父……师兄都……若是我今天……今天能早一点到……师父、师兄或许就不会……
月影呆坐在原地，周围的景象都开始模糊。没了，什么都没了。这个世上，唯一会对我好的人，没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甚至连一点儿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给她。就仿佛一眨眼，她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没了。
……不！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月影拿起桌上的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木屋。
屋外，月色更加幽静，虫鸣响彻山谷。
月影一路跑着，只觉得脚下阵阵生疼，脸上也是，刺痛刺痛的。树林是那样幽黑，月亮也躲到了云层之后，天上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月影一刻不停地跑着，总感觉，自己似乎迷路了。
忽然，身后的树丛中一个黑影闪了出来。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