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丑姑娘

永芳苑，颜子沨坐在桌旁，静静地翻阅着一本书，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默兰看着颜子沨有些无奈，更有些气愤，“小姐，默兰虽然是个杀手，不懂那些人情事故，可也看出来她们不欢迎小姐，小姐也不开心。小姐，不如你和我们回沉沙吧，主上和少主都很喜欢您，沉沙虽是杀手组织，默兰却觉得比这里快乐。”
颜子沨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默兰轻轻一笑，“默兰，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回到这里，不是因为我是颜笃的女儿，而是因为我要讨回十年前的一笔血债。”
默兰不再说什么，她是个杀手，只知道如何去杀人，却不懂这世间的恩怨情仇。有人告诉她做杀手不好，杀了太多的人，迟早会遭报应。而她看到颜子沨却觉得杀手的日子也不错，有情远比无情痛苦百倍。
就在这时，水碧被千影带了过来，颜子沨不知道是何意，让默兰和千影回去休息，留了水碧一个人。
水碧低着头，站在那里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这个小姐是什么样的脾气，会怎样对待她，更不知道她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你害怕我？”颜子沨看到水碧颤抖的身体，轻轻一笑。
水碧摇摇头，却突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小姐，奴婢知道奴婢长得丑不讨人喜欢，奴婢只求小姐不要让奴婢回到厨房去，奴婢可以做些杂活，绝不出现在小姐面前……”
颜子沨有些诧异，是自己记性不太好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她。颜子沨将她扶起来，她却又一下子跪了下去。颜子沨有些无奈，只好用再不起来就把你送回厨房来吓唬她。这一招果然管用，颜子沨刚说完水碧就兔子般的跳了起来。“我不喜欢别人跪我，你如果再跪我，我就让千影把你送回厨房去。之前……他们对你很不好吗？”
“他们……他们嫌我长得丑，每天让我做很多很累的活，还经常合伙欺负我，打我。”水碧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颜子沨命令她拉开袖子看到的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一些很旧了。一些应该是今天刚添上去的。
颜子沨皱了皱眉，他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颜子沨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对水碧微微一笑，“我从邱伯那里要来了你的卖身契，我现在烧了它，你从此就自由了。”
“小姐您……”
“这里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你拿去。你若是要离开颜府，这一千两银子也够你生活了。你若是留下，这银子可以给你家里人补贴补贴家用。”杜卿淼行事向来古怪，有时会向一些富人收一些天价诊金，这一千两对颜子沨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
“奴婢没有家，无处可去，奴婢愿意留在小姐身边。这银票，奴婢不能收。”
“这钱财本是身外之物，银票你还是留着，就当替我收着，以防哪天有什么万一。你要留在我身边，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奴婢愿意。”
颜子沨看着她，轻轻一笑，“第一，从今以后不许自称奴婢，也不许对我下跪。第二，从今日起，一个月内不许出永芳苑，第三，不许照镜子，连水里的倒影也不许看。你能做到么？”
水碧觉得这三个条件有些奇怪，但似乎没什么难度，痛快的答应了。更令她奇怪的是，颜子沨似乎与其他人不同，铺床，洗漱自己完成，完全不需要她插手。她真的是一个千金小姐吗？
水碧回到房间，发现她额房间早已被收拾好。屋内整洁，干净，桌上的香炉中散发着怡人的香气，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梳妆台上还摆放着些漂亮，名贵的首饰，一张宽大，舒服的床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件绸缎做的衣服……这不像是一个丫鬟的房间，却像是一个千金小姐的闺房。这是她第一次住这样好的屋子，第一次像人一样被对待……这个冬天，似乎也不是那么寒冷，很温暖，很温暖。
也许是第一次睡这样舒服的房子，水碧醒来时已过了辰时。起的这样晚，不知道小姐会不会生气。水碧一边祈祷着，一边穿戴，一转头突然发现默兰正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她被下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
“默……默兰姐姐……你……你……怎么在这？”
默兰听了这句话哀怨的看着她，一脸备受打击的表情，“我哪有那么老……咳咳，是小姐让我来照顾你几天的，小姐每天卯时便起了，今日寅时便起身去祭拜夫人了。”
默兰从未看到过，颜子沨会那样伤心。她的眼中尽是悲痛，却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她跪在百里雪的墓前，一动不动，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似是在表什么决心，又像是一种诀别。
默兰摇摇头，不再想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太难懂，太复杂。
水碧见到颜子沨时，她正坐在屋内抄写一本诗集，她的字体俊秀，一笔行书写的潇洒，漂亮。水碧，不识字，也不懂书法，却觉得很好看。
“想学吗？”她放下笔，看着水碧，“你若想学我便教你。”
“我怕我学不好。”
“我也怕我教不好。”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嗯……你房间里的衣服和首饰是千影和默兰出去买的，我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好不好，合不合你的心意。你要是不喜欢……我让默兰再去买……”
千影有些无奈，那些衣服和首饰可是她和默兰去昭阳城最好的成衣铺和首饰店买的，这些不好，那只有去皇宫里抢了。她的小姐是不是天真的有些过分了？
颜子沨让水碧坐下，在她的脸上涂上了厚厚的一层淡绿色的药膏，又让千影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要让水碧喝下，却不说为什么。又拿出药箱，认真小心地处理起水碧手臂上的伤口来。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庙里的和尚说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拯救自己的菩提，她却不信，也从来不期盼，只当和尚是胡说，可现在她信了，颜子沨就是和尚说的，她生命中的菩提。
“小姐……”水碧轻声啜泣着，“您对水碧这么好，水碧不知道该怎样回报您。”
“你若真的想回报我，就好好活着，能活着，不容易。”
水碧不明白颜子沨这句话的意思，千影和默兰却清楚，她们曾目睹过颜子沨毒发时的痛苦和脆弱，更明白颜子沨支撑到现在的不易，活着，对颜子沨来说是一种幸运，更是上天的一种眷顾。她无数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活着是多么的奢侈和珍贵。
吃完午饭，颜子沨有些倦意，便回房歇息。水碧无视可做，想起颜子沨早上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便半跪在地上，用小棍子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起来，水碧写得很投入，一遍，一遍写了很久，很入神，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地踩着自己的手，水碧痛极了，想要喊人，却又怕扰了颜子沨休息，只好强忍着。
“水碧，还真是好名字，只是这个名字用错了人。”踩着水碧的小丫头恶狠狠地说道，一把抓起水碧，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这衣服，首饰还真是不错。就算你跟了个好主子，也是个丑八怪。对了，你的主子，还不能算是个好主子，她虽是嫡女又如何，有夫人和四小姐在，她什么都不是！”
“灵玉姐姐，你不可以这样说小姐！”
被唤作灵玉的丫鬟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也配叫我姐姐。你的主子，在我看来，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位姑娘可说完了？”颜子沨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姑娘若是没有说完，可以继续说，我也继续听一听。”
灵玉没想到颜子沨是这样的态度，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水碧，你脸上和手上的伤，可是这位姑娘打的？”
水碧不想给颜子沨惹麻烦，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这位姑娘，不知水碧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打她？”
“我……我看她不顺眼。”灵玉想转身离开，却发现动也不能动一下。
“水碧，刚才她打了你几下就按照多少下，这样很公平，你和她都不吃亏。刚才她多大的力道打的你，你就给我怎样打回去，我颜子沨的人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颜子沨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冰冷。水碧看到颜子沨是真的生气了，一巴掌便打到了灵玉脸上，灵玉被点了穴道，连躲的机会也没有。
“颜子沨……我可是四小姐身边的人，小姐不会放过你的！”灵玉恶狠狠地吼道。
“哦？是么？四姐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根据家法，对主子无礼似乎是要领五十大板然后逐出府的吧。这件事若是让丞相大人或者邱管家知道了，只怕夫人也保不住你。”颜子沨示意水碧进屋，然后对灵玉冷冷地说道，“穴道一个时辰后就会解开，这里，不欢迎你。”
灵玉会说话，做事也伶俐，深得夫人和四小姐的喜爱，小姐这样是惹了大麻烦。夫人本就不喜欢小姐，只怕，从今以后……水碧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欠小姐这么多，只怕到下辈子才能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