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飞逝,在人们猝不及防之时悄然过去,就好比每天饭一样的吃,日子一样的过,虽然面前共度的人容颜未曾苍老,眼光未曾深邃,可那些日子就是这样安静的淡去,人们常常恍惚间才惊觉,自己已被时光剩下了
君祀的身体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只是眼睛一如既往的瞧不见,这天,云童和云端一起扶着君祀去了独山上一处长着各式药草的药坡。自从知道君祀懂医术,特别是那些中原人的医术以后,云童就尝尝带着君祀一同去采药,时不时问问君祀的意见。云端也乐得见两人融洽地相处,常找各种理由走开,留两人独处。这日亦是如此,三人到了药坡之后,云端就称作身体不舒服,在云童疑惑地眼神里离开了药坡
“阿姐这些时候怎么了,总是不舒服”云童看着云端离开的方向,有些不解的转头问君祀
君祀只是勾唇淡笑,仿如春风袭来,却是不答。他自然知道云端是要给两人制造机会相处,但却不能告诉云童。他身上穿着的是辛阿爹年轻时候的衣服,短了些,也紧了些。君祀的身体虽然看着纤长,但是却又饱满有力。此时君祀随意地坐在药草坡上,他按着坐着的土壤,柔软湿润,还有略微的腥味,这才成就了独山上那么多毒花草和毒树木以及毒寨吧
“这些时候我总是在想着,或许中原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药草毒花什么的,如果我能出去见见,然后运用在蛊毒里就好了”云童随手扯了一株草就挨着君祀也坐在了地上,这草并非是药草,只是咬起来会有甜甜的味道,只是没人起名。云童仰着头,看了看手上的草,挑着干净的地方一口就咬了上去
“那如果有一日你可以离开独山了”君祀听云童说完,转头看向云童的方向,“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京都么?”
“我们毒寨的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独山上,连白石岛都没有出过,更何况是去京都”云童吐出嘴里的草,明明从来都是甜的滋味,现在却不知为何沾染着了苦涩的味道
“也许会有机会呢”君祀笑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云童有些不理解地看向他,他却转过头朝着前方,再不说什么了
两人就那么坐着,没有说话,没有采草药,明明很近,却又感觉相距甚远。日头也渐渐西斜,云童终于要忍不住起身的时候,就听见君祀轻声地问:“云童,你明年及笄,可是要与辛天明成亲”
“你听谁说的”云童一下子坐下,往君祀身边移了移问道,眼里的震惊表明对于她阿爹和辛天明阿爹的安排,她是毫不知情的,“天明只是哥哥。更何况,喜欢天明的人是阿姐,我又怎么会和天明成亲呢”
“那你想要和谁成亲呢?”君祀突然转身,眉眼温柔,若是眼睛能看见,也必定是含情脉脉,只是那一脸的温柔,已经让云童脸红不已了
“和……谁都不和”云童一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就看着那同样泛红的天边。她心理有所悸动,如果果真可以让她选择自己的夫婿的话,她还是偷偷转了下眼珠子,偷瞄着身边的那个男子。他虽然遵循着很多她所不能理解的规矩道理,可是很多时候也如这毒寨里的人一样直爽,虽然常常会因为这直爽让她感觉到脸上发烫,心跳加速很不舒服,可是这样的感觉,也挺好的
君祀呼吸了几个来回,抬手摸索着按在了云童的肩膀上,他把云童转过来面朝着自己,左手却又是顺着脖子摸上了云童的脸。他的拇指在云童脸上摩挲了几下,云童愣着还来不及生气打掉他的手,就听见君祀说:“云童,我总有一日会回去京都的,我希望那时候,你能和我一起走”
云童沉默着,没有答话,也没有去管自己脸上的君祀的手,她知道,毒寨的人不会离开独山,她什么承诺也不能给,因为她根本就做不到。她低头,默默起身,扶起君祀就往回走。一向相处融洽的两人此时却谁也不说话,静谧的只剩下彼此呼吸的声音。两人默默无言地走了回去,云童把君祀送回了他暂时住着的房间里,没有像往日那样在依依不舍地说一些话,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面前,正欲推门,却又转头,看着君祀靠在门边,空洞的眼睛朝着自己的方向。云童哽咽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的转身推门进去,她背靠在门上,沉默了很久,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声
明明该是一夜好眠的云童,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的困扰,她卧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床柱上挂着的安眠的药草此时也格外的碍眼。她翻了个身,从床榻的里侧摸出了一个木盒子,云童坐起身,手按在那盒子上却始终没有伸向那打开的开关处。她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一闭眼打开了盒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瓶瓶罐罐或者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云童犹豫再三,还是从里面取出了一包压在最下面的纸包,这便是君祀体内使他眼瞎的蛊毒的解药,只要让君祀服了解药,他的眼睛就能看见了,而他的身体早就好了,只要他的眼睛能看见了,恐怕就再也留不住他了。云童咬了咬下唇,还是握紧了手里的纸包,把那盒子关上放了回去
第二日
“云童,你昨晚没睡好么,你看你脸都发黑了”辛天明背着一个装着云童之前交代他去采好了送来的草药的背篼进了云童家的院子,才进去就看见云童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对着桌上的盛着一碗药的药碗发呆。她脸色偏白,可是眼底青黑一片,本来就小的脸上更是看着像是发黑了
辛天明坐到石桌边上,把背篼放在身边,却见云童还是盯着药碗在发呆,只能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云童,云童”
“怎么”云童终于有了反应,她呆呆的转头看向天明,发现是辛天明又转头继续看着那药碗,“你把草药拿过去分开晒好吧”
天明看着云童脸色这么不好很是担心,却又不能不按着云童说的去做。他皱着眉起身,拎着那背篼就走到药架子旁,开始从里面拎拣出药草,按着不同种类分开晾晒。他正晾晒着,就见云端从屋内走了出来,柔声对云童问:“云童,罗公子醒了,他的药好了么?”
云童闻言浑身一震,却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了那牛皮纸包,她拆开了纸包,从里面倒出一些红褐色的粉末,那些粉末一倒入药碗中即可就与那药混合了,连一丝的痕迹也没有。云童闭眼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还是端起那药,用勺子搅动了两下就端着药走进了屋内
“这药的味道与往日有些不同”君祀也是懂得医术的人,他端着那药碗正要喝的时候就闻出了味道有略微的不同,他还是将那药一饮而尽,随后才问着身边的云童
“我寻着一些别的草药,兴许对你的眼睛更好”云童看着他把那药问也不问就喝完了,原以为他不知道,原来只是相信她不会害他么?
“是么,其实就算这眼睛永远看不见了,也无妨的”君祀眯了眯眼睛淡然一笑,只是不知道这笑容背后是否真的无妨。此时他就感觉到眼睛微微有些刺刺的感觉,眼前不再是一片黑,而是略有发红
“君祀”云童突然开口叫了君祀一声,那声音略微沙哑哽咽,“若是你眼睛好了,就离开独山吧”
云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屋子,在门口撞上了整理好药草想进屋看看的辛天明。天明看云童眼眶发红,也顾不得什么罗君祀还是罗名渊了,赶忙跟了上去,云童却没有跑走,只是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云端缓步从屋内出来,看着天明蹲在云童面前安慰着,她扬了扬下巴,咬着牙走到了云童身边,一手按在她肩上轻声地问:“云童,你给他的药里放解药了?”
虽然云端是在问云童,可是语气却是肯定的不得了,云童说的那话,肯定是放了解药要让君祀走了,可若是罗君祀现在走了,那一切,不都白费了?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云童的肩膀动了动,她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些,忙收回手掩饰着说:“云童你一直说罗公子的伤势没有好完,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治好他的眼睛了,难道你忘了跟阿爹的承诺了么?”
“我正是记得对阿爹的承诺,所以才要让他走了。阿姐,他若是再不走,恐怕我的心,就再不由我做主了”云童转身拉住云端的手,她信任她的阿姐,她的阿姐一定会理解她,帮助她的
“你说什么”云端尚没有什么反应,天明却明白了云童的意思,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微微往后退了两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君祀躲在门后听着三人的对话,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模糊着能视物了,他听见云童说要让他眼睛一好久离开独山时,人也是一懵,第一反应便是不能就这般走了,所以在云童出去以后忍不住走到门边偷听。他暗自握拳,看来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眼睛已经快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