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平复不及的睿王府再一次卷入波涛之中。刺客事件引得人人各有所思,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刺客来的快去的急,让人难解他意欲何为。
祁宽派人监视着穆灵犀的一举一动,却未发现有何异常,每日里足不出户,倒像个大家闺秀般。派人乘机进入房间,也是没有发现。祁宽虽然不解,并未就此消除对穆灵犀的怀疑,没有撤离监视穆灵犀的人员。
睿王得了消息后,也只是第二天来到逸尘轩对二少爷说起此事,之后便装聋作哑般没有任何举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而二少爷却是出奇的静,仿佛他从未得到过刺客的消息,依旧做着与往日相同的事情。
穆灵犀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清,心中早已急切难当,她的计划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如今深陷在睿王府的泥潭不得而出,前路茫茫,却又不知将要行于何方。她实在没有那么大的毅力,可以蛰伏待机,静候着等待时机的到来。居住在极有可能是自己灭门仇人的府邸之中,每日里还要备受相思而不得的苦楚,一切的一切,早已让她无法忍受。
在无奈之下,穆灵犀决定兵行险招,既然二少爷的玉佩已经丢失,世间也只剩下睿王随身佩带的那一块玉兰花的玉佩才可以打开密室的石门,因此她决定将目标锁定在睿王身上。当初进入睿王府查真相,便已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如今又怎么会为了自身安危而停滞不前。
距离穆灵犀摔下高梯已有一段时间,她已经可以拄着拐在人前慢慢行走。她借着外出的机会,静静的坐于花园的凉亭之中,等待着如夫人的到来。
天气已然转凉,花园中也唯余秋菊依旧盛开,但如夫人每日里都会来这里逛上一逛,众人不解,穆灵犀却是知道的,那是如夫人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离开琉璃阁的时间。琉璃阁中的如夫人只是睿王的妾室,是一个外人眼中养在笼子中的金丝雀,逗着主人开心的宠物罢了,每日里也只有在花园中才能多呼吸一分较为自由的空气,虽然依旧是在一个大一些的金质鸟笼中。
时间计算的刚刚好,很快如夫人便出现在了穆灵犀的视线之中。
见到早已静坐在此的穆灵犀,如夫人面上微微现出惊愕之色,她已然预感到,在此时相见,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很快一切尽被眼中的忧虑所淹没。如今的穆灵犀,已经是众矢之的,王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一个小小的疏漏,都可能对她的性命构成威胁。
明知与穆灵犀的接触,极可能将自己引向险境,如夫人依旧迈步走向了穆灵犀,稳而轻的脚步却是如此的坚定。无论是自己的大仇,亦或是与穆灵犀的姐妹之情,都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退缩与迟疑。
穆灵犀看着如夫人淡淡的面容渐渐占满自己的双眸,一袭暖意轻轻流过心间,多日来难展的愁容,终于舒展开来,若雪后的寒梅,于冰冷处独自盛开,散发着一缕缕淡淡的幽香。
“姐姐。”穆灵犀坐在石椅上轻轻唤了一声。
如夫人点头微笑着坐了下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可以走出房门了,看来伤好的倒是不慢。”
“姐姐忘了,我说过,只要心情好,伤自然也好的快。”
“还不错,气色比前段时间好多了。”如夫人细看了看穆灵犀,“这人啊,就应该把心放宽些,人生在世,有许多无奈之事,既然无奈又何必强求。不如早早放手,放过别人,也饶过自己。”
穆灵犀脸上淡淡的笑容,刹那间微微一僵,转瞬间又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姐姐说的话好深奥,我才疏学浅,可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如夫人淡然的回了一句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满园早已凋敝的花草,满目尽皆化为殇。
穆灵犀看着如夫人的侧脸,她是何意,自己又怎么会不知。只是,此种事情,自古便是由不得己,又有谁可以自由穿梭其中,来去全凭本意?
看着如夫人眼中闪过的痛楚,此时她又在想什么?是不是那位与她订了鸳盟却又无缘相守的心爱之人?
“姐姐,人生在世许多事多想无益,相信只要活着的人过得好,逝去的先人也会欣慰。”
如夫人将目光转向穆灵犀,眼中的伤痛并未除去半分,反而愈加的凝重凄楚,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状,穆灵犀后悔的咬了咬嘴唇,只想着劝人,怎么忘记了如夫人此时的身份?她可是嫁给了自己的仇人,伺机报仇的,这种事又如何能让九泉之下的人安心?不由的脱口轻唤了一声“姐姐”,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有凝眉看着如夫人。
如夫人却是释然的淡然一笑,眼中的伤痛稍减,拉起穆灵犀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我明白,没事的。”
说完,如夫人缓缓起身:“出来也有段时间了,是时候回去了。”
“姐姐。”穆灵犀突然间抓住如夫人的手,温暖的笑唤了一声。
感觉到手中有异物塞入,如夫人紧握在掌中,点了点头便翩然离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如夫人,穆灵犀心中重重敲了几下鼓,不知道三天日的计划会不会成功实施。穆灵犀以纸条的方式告诉如夫人,她决定于三日后从睿王身上偷走玉佩,告诉如夫人在当日必不可与睿王在一起,方可将自己撇清。若是行动顺利,便直接再入密室找到证据,若是中途被人发现,她便会设法将玉佩再次埋在泥土之中,等待如夫人前去取出。而玉佩的埋藏地她会想办法往下线索,待如夫人得到玉佩后,再想办法交给吏部侍郎崔远清,并告知他玉佩的用途,再由他作出处理。整个计划中,穆灵犀几乎没有提到过自己,因为她知道,此事凶险万分,能够脱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想。她也相信,只有玉佩交到崔远清的手中,他也一定会拼尽全力继续追查下去,还穆家一个公道。
三日后,深夜,穆灵犀房中。
这一日,穆灵犀如往日一般,早早便熄了烛火,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寂静而神秘的黑暗之中。
于黑暗之中,退下白日素色的衣衫,换上玄色夜行衣。手执长剑,横于胸前,月光之下,长剑渐出于鞘,寒光微微晃动,瞬间将剑收入鞘中,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稍稍仰头,看了看满天星辰,心中默念着故去的亲人,便悄然飞身窜出窗外,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穆灵犀已经打探清楚,今天睿王因如夫人因故相拒,便决定住在书房,一路向着睿王书房飞奔而去,心中设想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便随时应对。
然而,穆灵犀想到了千百种的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到一点。急勿勿的狂奔,却在中途不得不收住脚步,她看到了一张早已被深埋在心底的脸庞,那个曾经对自己百般维护的人,如今却是一脸冰冷的站在那里。脸是冰的冷的,眼睛中却迸发着剧烈燃烧着的火焰,穆灵犀只觉得身上脸上冰火相浸,已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脚也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原地,整个人就这样呆呆的立在那里,恍惚间若一个泥雕木偶般。
“你怎么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穆灵犀终于开口问道,然而一出口她便又后悔了,这样的一句话本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而,不承认又能如何,难道他就认不出自己来吗?只是心下再没了半分的底气,今生遇到他,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二少爷一身的怒气,已经几乎要将整个人燃烧殆尽,穆灵犀的话音刚刚落下,他便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二少爷掌心的冷,就这样顺着穆灵犀的手腕一直传递到她的心中,整个人也跟着轻轻颤了几下。
二少爷直直的盯着穆灵犀,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脱口而出:“我当然要在这里,在这里看看你准备怎么对付我爹。”
“我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称呼,听在穆灵犀的耳中却是震耳欲聋,不停的在脑海中回响。虽然明知二少爷是睿王的儿子,然后当他说出口时,穆灵犀的心还是跟着猛抽了几下。血缘,因为血缘自己必须找出凶手报仇,因为血缘他也必须要维护睿王。血缘,原本是维系着人与人之间最为美好的事物,如今却化为一柄利刃,狠狠的在穆灵犀的心中狂刺,一滴滴的鲜血滑落心间,腐蚀着她的理智。
“你怎么知道的?”穆灵犀一时困惑,又在瞬间明了,“是姐姐?她怎么可以?”
“她当然可以,因为她不想你去送死。而我,不想让我爹出事。”二少爷又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当然,我也不希望你遇到任何危险。只是这一句,世上再无人能听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