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至,昭京城中阡陌纵横却还寂静无声,只有早起的菜贩挑着担子,央了一大汪青翠欲滴的菜蔬曳曳走在惺忪的清晨。
薄雾未散,空气中有层白纱迷蒙。
月白色的修长身影从皇宫侧门疲乏地走出,侧门刺耳而压抑地吱呀一声。太监的蓝袖子掩在重门后。
“先生慢走。”那声音也压在门背后,散在雾气中了。
从红燃死去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完整而舒适地睡过一觉。
昨夜秋寒渐起,本以为如妃能想办法救出乔兮,他利害关系分析了大半夜,鞭辟入里之中带着他尚未意识到的焦躁急虑。
然而帘子后的如妃,在他恨不得以命换命的时候,冷冷地说:“我孩儿失踪了,你能帮我找到吗?”
便是一句话,他的命便悬在了半空——找得到则立功,找不到则知密而亡。
幸好,幸好后来听太监汇报乔兮被太子救下了,现在和秦挽星一起被送往太子寝宫。至少暂时的得到了缓解,之后的事情,还能继续打算。
顾竹彦不知不觉已走到东街,夜里宛若跑马郎君最繁华的街道,清晨竟也有这般的如女子的恬静。
顾竹彦叹了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感慨,原以为总该救她一回了——幸好,没暴露太多。
他在秋季的清晨里,缓缓停下脚步,有些冷。
却突然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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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河一大早就出门了,最近她每天都会到客栈里去看那个孩子。
这三四天来,由于林见深和胡伯都不常在府里,而乔兮也在宫中,几乎没有人关注着喜河。她得到了充分的自由,每日踏着晨昏出门,伴着暮色回家。
两人一来二去已经熟了,仿若是亲生的姐弟。
喜河在西菜市称了些果子,山民摘下来的新鲜红湲果,酸酸甜甜的,向来是乔兮的最爱,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也爱吃。她前两天便跑到城口那个包子西施的小摊上买了些乔兮最喜欢的包子带去,没想到小蓝也爱吃,果真两人食性都是一样的。
喜河为这发现感到欣喜,却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情恰如养了两只猪的农夫,开心于不必多准备一份食料。
当她提着食盒走进客栈房间的时候,十八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小蓝,活蹦乱跳地迎了上来。
喜河伸出一只手抵住他往前凑的脑袋:“回床上,伤没好。”
十八皇子瘪瘪嘴:“阿云姐姐,你看你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快要闷死啦!”
喜河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便飘出包子的香气,还有喜河炖的汤,十八皇子咕咚地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扑了上去。
“你慢点。”喜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八皇子大快朵颐,总之乔兮也是个不爱山珍偏爱野味的主,喜河早习惯了。
“啊唔,姐姐,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人啊。”十八皇子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嘴角滋油地问道,“你看我都完全好了。”
喜河看看他还有些苍白的脸,以及因为屁股的伤而小心怪异的坐姿,又看了看他因为背上结痂有些痒而弓着背尽量不接触衣服的姿势,摇了摇头:“我不信。”
如果是乔兮在这里,一定会点点头,说好了吗你过来,然后伸手在十八的痛处戳一下,让他自己显形。
可喜河不会,她再冷淡,也是会想到,戳伤口可是会痛的啊。
她痛过,所以不想把这种痛加给别人。
“阿云姐姐……”十八苦着脸,包子也不啃了,“可阿云姐姐,我实在太想找她了,找到她也可以养伤啊。”
十八皇子最开始便给喜河说了,他是独自出门找人然后被打的,要找的那个人是个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姓甚名谁他不知道,只取了个诨名叫大块。
喜河原以为这是找姐姐,后来听他说才知道是找自己青睐的女子。
喜河对十八皇子说:“你记得以后拿东西要给钱。”
也记得不要抱希望,那个女人也许不会理你。
但喜河没有说,她以前一定会说的,现在她看着十八皇子的脸,突然觉得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