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眼前竟闪过梦中才常见的漆黑场景,正愕然间,离魅肘子一抬碰了碰我,我眼前的黑色云雾乍然消散,面前是一脸神秘眸色流转的桃花色面庞,“你到底是如何变得如今这副模样的,啧啧,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我双眸一瞪,狠狠剜了离魅几眼刀,真是长了一张带有黄蜂毒刺的嘴巴,说话总是恁般让人肉疼,我同离魅拉开些许距离,下巴一抬,“要你管,言归正传,赶快说如何治好这么个破伤口。”一想到他那把黑毛扇子是用什么酸与鸟的尾巴毛做的就觉得恶心的不行。
离魅却是吃然一笑,用手择了择身上的草屑方才说道,“你本是守着个治伤良方,若我没猜错,你自己放到若耶溪里的鯷鱼你自己都没怎么吃吧?那鱼产自少室山本就有疗伤治病功效,你竟自己不用。”
我愕然看向离魅,“那鱼也能治得了仙器之伤么?”
这次则换了离魅对我鄙夷剜刀了,“鯷鱼乃仙物好么,在少室山经了天地精华早非凡物,不然何以净化鬼族当年所造创伤呢?!”
好吧,我已然有些自惭形秽了,只得嗫嚅着做最后的挣扎,“我又不甚爱吃个甚么鱼!况且现下赶回若耶溪估摸也来不及了,且哲贤此次既是做下了此等事端,估摸现下函陵险况也是一触即发了,没甚么别的方法了么?”我希冀的瞧向离魅。
却见离魅朝我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谁弄了法器,还先找个解决之道么?那岂不是自掘坟墓!”
希冀化为无语,好吧,我脑袋傻掉了,“可是眼下除了我身上还稍有些法力,你与长渊皆无术法在身,又岂是哲贤的对手呢?如此,函陵更是不保了!”不知不觉我已将自己划归离魅一伙,成了个关心西陵死活的西陵人。
然离魅却未见半点因我担心他而露的欣喜之色,反倒是沉下了一张脸,把玩起擦拭净了方要放起却未放起的那把韧刀,声显不悦,“你是担心函陵,还是担心函陵里面的人呢?”离魅眸色犀利,竟有种杀伐之气,“我看你担心的也不过是长渊一人而已吧!”
我无比愕然,甚么跟甚么,我都还没有想到那个人,怎的离魅已然因其而怒意丛生了呢,两人得结了多大的仇恨,使得离魅在崖顶踹了长渊一脚还不解恨,尤须时时刻刻记着那人的仇啊!
然眼下绝不是我多愁善感,慨叹万千之时,安抚才是正道,即便是为了那有万分之一可能的另外疗伤可能也得忍得一时啊,于是我只得狗腿笑道,“如今长渊于我不过一片浮云,风一吹就跑了,更何况被你踹了一脚呢,滚得是越发远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离魅闻言脸色才稍显晴霁,并不再提长渊那茬,将韧刀收进怀中,“仙者精血对你之伤倒是也多有助益,因仙者精血内精纯之气能很好祛除黑羽扇的阴戾之气,若是能得同一人之精血所助,完好也不是不能。”
离魅还在滔滔不绝,我却已陷入方才被打断的黑色腥甜之梦的场面,里面也有一人揽着一人,那人音色清冷却又让人莫名安宁。从未有过的经历反复出现在梦中,几欲让我觉得是否我真的遗忘了甚么重要经历却是不自知的呢,然我对自天河将军府醒来之前之事也确然一无所知,莫非那梦中重伤之人真个是我么?若不是我,这个梦境又为何总是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若是我,我曾经又经历了什么才导致我会重伤失忆呢?
正在思忖中,不想头上一阵剧痛传来,右手反射般覆上痛处,龇牙不满看向肇事之人,“做甚么打人,很痛的。”
离魅好看的面庞却是一脸的不忿,黑眸浓重,指责意味深浓,“不是你问我是否还有疗你之伤的方法么,我讲与你听,你却神游它处,如此还不该挨打么?”说着作势又要给我个爆栗,我只得急忙闪开。
三两步跑开了洞口,不想崖顶很冷,崖底也不是很暖和么!离了洞口的火堆,立马寒凉就侵了上来,我边打着哆嗦边讨饶,“我方才有听的,就是抵御体内阴戾之气么,其实若以毒攻毒以更阴戾之气来祛除应当也是可行的吧!”
离魅闻言追我而来的脚步骤然停下,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黑眸中变幻着各种神色,紧抿的唇昭示着他压抑着的情绪,“还有何阴戾之气能敌得过前任魔帝呢?可惜他已被神女水月打散了神形。”望着他突来的莫测神情,我竟有种错觉,离魅与他口中的水月似乎关系匪浅。。。。。。
想到这种可能,心内竟隐约有种不舒服之感,这种感觉让我很是烦躁,咬了咬唇,什么魔帝,什么神女与我何干,捋了捋耳侧的乱发,“无所谓了,等函陵一事了结,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自回去捉鯷鱼便是了,没得弄恁般麻烦,眼下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走出这个崖底,赶回函陵才最是要紧!”
离魅只用他那莫测的神色瞧了我半晌,黑眸中有烟云缭绕,似是透过我在看着什么,又似是只瞧着我一个,紧抿着的唇色微微发白,不知是因崖底寒凉抑或是为何事所伤,想到他可能因着一个女人而暗自感伤,我竟觉着有丝心痛,事态怎的变成眼下这副模样了呢?!
手悄然攥紧,不,我只是忧心他带我掉落崖底的伤势罢了,我不会为他心内有喜欢的人而感到心痛难过的,是的,我只是担忧救我于水火之人的伤势罢了,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一个晃神儿间,再回神时,离魅已披了轻裘飒飒而来,刀刻般俊逸有型的面庞藏着坚毅,方才他的神伤仿似我的错觉,此刻早已消逝不见,也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毫无正形,那种端然竟有种说不出的意味,然未等我从他的神色变幻回神更不待我问出口如何走出崖底,离魅已径直拉了我的手向着东面走去。
此时朝阳初升,铺散在左近处宁静无波的幽潭之上,映出粼粼波光,微风过处,层层细浪堆叠远去,破碎了一潭的日光,化为星星点点轻轻摇荡开去,离魅牵我手踩着石块从潭边轻轻而过,裙裾微扬处,有鱼儿跃起的水花落下,内心处竟有种宁静致远之感。
落在离魅身后,感受着牵手处脉脉传动的温暖,看着他挺拔宽阔却又紧实的后背,体会着他微微用了心思的一举一动,目睹他面对艰难苦厄端然无比的处事,竟无一丝一毫昔日在九重天上的无赖作风,这,还是我曾经识得的那个离魅么,抑或我真个从未瞧清过他呢,再或者那时的他从不愿在人前展露他原本的真实性情,然,不管何种因由,眼前的他真好。。。。。。
行了大半日,看着离魅轻车熟路的行走于山谷之间,我都有种他自小生活于此的错觉,不然何以将从未走过的路走的如此熟络呢!终于在我疑惑将要爆棚之际,瞧见了离魅突然停下脚步掏出的地图,看着那画的密麻且详细的牛皮地图,我撑圆了难以置信的眸子,脑袋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不是只有狐狸才会狡猾,这世间总还有旁的奇葩。。。。。。
我正在感慨已被离魅一把拽过,将地图塞给了我,转眸四顾,声线里已满是戒备提防,“不消太久我们便要走出谷底,届时定有哲贤安排的堵截人马,他心思甚是缜密,并不管我们死活,只需派人守住我们回函陵的各处可能所经之路便是,若我们死了,自是不必大动干戈,若我们没死,想必也定然会是重伤在身,只要守住要道必然能截住我们。目下,以我二人之力一切都很难说,细细看清地图,牢牢记住地图上的线路,该如何走哪里能闪避,都印在脑子里。如何防范想必司战神女就不用本少主来教了吧?!”
我撇了撇嘴,这人简直自大到不行,怎的以前不曾发现他这臭毛病呢,当然不忿归不忿,如今不比往昔,小命总归还是要紧的,沉下心来,将离魅塞于我的地图来回看了三遍,确定已然全部记下,方才还于离魅。
我与离魅又行了大半日,终归出了这函陵山,却已是到了黄昏时刻,然让我万想不到这山脚出口竟是在西陵与矩燕交界处!
离魅处事果是缜密,竟早派了人探好了各处以防万一,我也终是晓得缘何他要恁般早的将郎校尉派了来,想必除了着郎校尉在这边安排妥当外,另一项任务便是帮助离魅绘了各处地形,防患于未然离魅总是强于我,。。。。。。
瞠目望去,不想函陵城下不过三十里处竟是炊烟袅袅的敌帐驻扎所在。主帐处迎风飘扬的战旗隐约能瞧见矩燕的朱雀图案,我瞧向身侧的离魅,却见他眸色锐利却是瞧向更远去,顺着他的视线瞧去,目光落处,我也甚是骇然,只因那里营帐上所飘战旗却是东齐的虎贲图!
这一场战事,矩燕国主姬无声亦即哲贤这次竟是也拉上了东齐吕子夜么!
未等我慨叹完哲贤诡谲之心,离魅已快速将我拉离原地,侧首时眼前有亮光闪过,凝眸看去,竟是映着霞光的箭头翛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