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魅见我只顾盯着他,上前两步将手覆于我额上,蹙眉喃喃自语,“莫非还是病了?”
突然的触碰终于将我惊回了神儿,这样的离魅怎么想怎么觉着让人瘆的慌,微退了身形,疑惑望着他,不自觉间就道出了心里话,“你今日难不成病了么?”
“。。。。。。”离魅缓缓收回手,只挑眉看我。
果然还是这种表情我更能接受啊,垂头掩饰性的咳了两声,才抬头看向他,“呃,我意思是看你早上脸色很差。。。”
谁知未等我问完,离魅已接了话,“没什么,倒是你,听朱子兴说你一日未出帐,连饭菜都是士兵端进来的,端走时发现饭菜却也未怎么动,不舒服么?”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抚上受伤的胸口,为免漏了破绽,只得支吾道:“没什么,可能是赶路急了,才有些不适,女子可比不得你们男子铁打的身子不是。”
离魅闻言轻飘飘看了我一眼,轻“哦”了声便起身走向了放着公文的桌案,虽说他并未探究什么,但眼神里的怀疑之意却是那般明显。
“既是疲累,你便先睡吧。我要处理些事情。”
“。。。。。。”他果真还是没有恢复正常啊!一整日的贴心啊!难道是我被虐的不正常了么!
埋在暖暖的铺盖里,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是我先问他哪里不适的怎的以我的疲累终止了呢,哎,打岔的功夫我是永远学艺不精啊。。。。。。
因着身体不适不容我多想,便沉入了深深的睡意当中,竟是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离魅果然已不在帐中了,活动了下手脚,难熬那阵终于过了去,起身穿戴好后叠了铺盖出了帐篷,伸手遮了那迎面扑来的暖阳,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硝烟弥漫,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恩怨情仇,没有惹你伤心之人。。。。。。
缓步来到氾水河畔,掬起捧水略略洗了脸,春日里的河水仍是冰冰凉凉,旧伤复发才好并不敢太过接触,匆匆洗好后随手折了根水草,抽打着水面,沿着河边散起了步,若是能在这里再弄个草屋也很不错吧。。。。。。
“若耶姑娘,将军方才找不到您,命属下来寻您回去。”朱子兴有些暗含责备不太良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朱子兴此人其实打从第一个照面开始,我便觉着不可思议,在一只腹黑到无与伦比的如狼似虎却又狡猾如狐之人身边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还似是一只纯洁的小白兔,半点不改耿直的脾性,甚至不擅言辞不苟言笑,这不得不让我感叹到底是离魅不正常还是朱子兴不正常。
朱子兴本是离魅的贴身侍卫。然自我出现后,他角色各种轮换,却皆同我有关,且他还需时时跟在我身后一同接受着来自他人的各色目光。。。这也使得他看我的眼光缓缓从第一日的歉意和善,变为麻木听命、不置可否,直至今日的不厌其烦。
我挑了挑眉,朱子兴的耐心终于告罄了么,也是本来甚有前途之人却要日日围着我一个女子打转?
我再挑了挑眉,离魅的贴心神马的果然都是假的,不过是因着我昨日没让他劳心劳力防逃跑罢了!我才将将出来便遣了人来。。。
扔了手中把玩的水草,拍了拍手叹口气道:“走吧,回去。”转身便朝着来路而去!
掠过朱子兴而过之时,只见朱子兴挂着一幅面色不虞的神情,伸手拦下了我,“若耶姑娘,在下有些话同您说。”
我其实甚佩服他的忍功,直到今日才‘有些话同我说’,淡笑一声,停下步子,转身直视他,“好,你且说吧。”
面前之人冷峻英气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神情,只目光犀利的盯了我片刻才道:“将军将姑娘强行留于身侧固有不妥,然将军身负西陵国边境安危,稍有差池,便会让西陵陷入万劫不复,虽说子兴看姑娘不似甚么奸细,然将军看人断不会错,他既不肯放你自是有他的理由,且将军对你一直优渥有加,从未将你真个像个奸细般处置,你却缘何心存怨恨伤害将军?”
一番话说的我瞠目结舌,先不论离魅是否待我优渥有加,单这伤害一说却是从何而起,从来只有离魅设计于人,却甚么时候见过谁人拿捏过离魅呢。
我不禁冷笑出声,“朱侍卫此言甚重,我一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如何伤得了你们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呢!”
朱子兴也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将军腕上之伤又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他自残么?”
闻得朱子兴之言,我不禁蹙了下眉,“他腕上有伤?”
“别说你不晓得?”
“我为何一定就晓得?”
“你与将军同处一帐。。。。。。”
“笑话,同处一帐便是我所为么?”我没追究你家将军毁我声誉,你倒跑来倒打我一耙,果然甚么主子出什么手下,我当初眼瞎了才觉得你是个甚么温润无害的兔子!
朱子兴却仍是冷冷淡淡的声线,“不管你承认与否,在我看来,将军自见你那日似乎对你便同别个女子不同,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他似乎本就同你相识,便是因着这番心意,你也断不能做伤害将军之事!”
朱子兴的话不禁让我一愕,心随之砰然一跳,难道离魅真的。。。可是不像呃,若是离魅真识出了我他能如此淡定么?想到彼时他对付我的手段,我摇了摇头,肯定不能!
然朱子兴的话让我惊心之余却又甚觉无力,这都哪跟哪的事啊,他哪只眼睛看出离魅拿我当旧识了,“朱侍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其一,我同你家将军从不相识,其二,我真个未曾伤害过你家将军!”
“可是我亲眼见着将军自己包扎伤处,问他如何伤得,他却不说。”他那眼神分明不信与我无关啊。
我无奈之余隐隐想起那夜鼻端的血腥之味,心头突然不安起来,竟不是梦么,“难道是被我咬伤的?”
不经意间无意识自语的声音大了些,朱子兴冷峻的脸色终于破功,竟爬上了红晕。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我,眼神一眯,阴测测对他道:“你想到了什么?”
朱子兴面上分明便是他家主子霸王硬上弓不成却被我反咬一口如今奸情被他偶然戳破的赧然神色!
“若耶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估摸将军该等急了!”说完朱子兴已转身向着营帐疾行而去了,如此落荒而逃的模样更是让我万分恼火,啊啊啊啊啊,贞操碎了一地渣的不能再渣了!
赶回营帐之时,离魅正悠闲的吃着早饭,朱子兴看见我进来尴尬的东张西望去了,!
离魅抬眼看了我一下,“坐下用饭吧,一会儿去查探氾水的兵士差不多要回来了,你同我一同前去。”
我也不客气,坐下开吃,把嚼进嘴里的东西当成离魅,狠狠的咬着,睨着离魅嘴里含糊道:“不怕我是奸细么?”
离魅轻笑一声,放下碗筷,显是已用好,拿起布巾拭了拭嘴角,“不给你听取军事机密的机会,焉能得知你是否是奸细呢?”顿了顿接着道,“即便你是奸细,就算你听了机密,也得要有本事从我眼皮底下送出去不是么?”
我食不下咽的瞪着离魅,猫捉老鼠的戏码很好玩吧?!
谁知我的神情再次愉悦到了离魅大人,只闻离魅爽朗一笑,“不打扰你用早饭了,快些吃吧,我在帐外等你。”
朱子兴看我的眼神终于换成了同情,我也愤恨的盯着他,看见了吧,你家将军从来不会允许自己吃亏的!
当我泄恨般的将桌上事物全部大卸八块吞腹入肚后,才稍稍平息了从氾水边时便开始积累的悒郁之气。
朱子兴引着我到了议事之地时,那里早已坐了那日离魅分派查探氾水情况的兵士,闻有人来皆转头看来,眸中分明挂着讶异神色,不用他们讶异我也讶异,谁知道离魅打的什么算盘呢!
当我循着离魅示意坐于他斜后方后,窃窃私语之声悄然响起,鉴于我有一对堪比狐狸的利索耳朵,不幸他们的谈话我听个一清二楚。
“此女莫不是妖邪迷惑了将军不成,将军怎的哪里都带上啊,现下咱们讨论的可是军事啊。”
“谁说不是呢,若说将军看上此女,除了身材还可以,那面上可真是无甚颜色啊。”
“别乱说,将军向来知晓轻重,此举必有深意。背后莫要非议主帅!”
“话虽如此,可到底有所不妥不是。。。。。。”
。。。。。。
“人都齐了么?”离魅轻轻将手中茶杯磕于桌上,窃窃私语之声顿消。
朱子兴侧身而出,“回将军,派出去的人皆已回营,全坐于下首了。”
“如此,各自说下自己探查情况吧。”
座下一人,面目端正,风吹日晒隐约风霜的脸上皆是刚毅之色,起身对着离魅抱拳致礼,“回将军,萧逸同萧琛带领兵士查探了氾水上游,氾水是由函陵关上蜿蜒流下,源头水流湍急,且上游多大石,草木不是很多,水深不见底,水下浑浊很难泅行,水温在这个季节很冷,水下也甚凉,一般人很难在里面置身超过一刻不出。”他身侧点头附和的将士想来便是萧琛了。
“好,说下中游情况。”
“回将军,端木成同吴质行带领兵士探得中游水势水面湍急水下沉然,中游地势相对平坦,有矮矮的灌木丛分布在氾水中游两侧,水温面上刺骨,水下不凉,且水不深亦不浑,但河底有大量泥沙。”说话之人魁梧高大,说话中气十足,闻之耳痛!他身侧之人虽想极力附和奈何忍不得那大嗓门,捂着耳朵往旁侧挪了稍许,大抵便是吴质行了。
“好,那下游如何呢?”
这次却是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起身作答,“禀将军,施连夜同楚子其领兵士探得下游沿河树茂草密,水流轻缓,且水清不深,河面较宽,水温稍显凉,但不致受不住。”
施连夜身旁之人也长身而起,“且两岸处皆有人家,平时以打渔为生,人家不多,若是有何变动怕是需要他们搬离才好。”
“好,本将军都记下了,你们六人也要将这些情形牢记于心,以备不时只需。此间任务已了,大家各自回去准备拔营,加快脚程去函陵!本将军会先行一步,萧逸、萧琛负责整队领兵。”
众人闻言齐齐起身,抱拳应“是。”
离魅挥了挥手,众人再不多言转身离开,准备开拔事宜。
终于只剩了我与离魅二人,沉思片刻,我还是决定探问探问,“你受伤了?”
离魅看向我,眼神一眯,“谁告诉你的?”
看这反应朱子兴的推测八九不离十?难不成真是我咬伤了他?我居然能咬到狡诈到让神魔崩溃的离魅大人,思及此竟有种捡到大便宜一样的兴奋之感!窃喜中。
然思及我踹他一脚就被他报复了几百年的惨痛经历,我打算装一装,“朱子兴以为我行刺你。”
离魅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却是一声轻哼,“就凭你也能伤得了我么?”
呃,如此说也没错哈,向来是我处于挨打的状态,我何时打到过离魅大人呢!
离魅像看傻子一样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这位姑娘,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想如何取信本将军吧!”
说完走到我身前,竟像摸一只乖顺的鸟般顺了顺我的头发,然后。。。然后走掉了!
剩下我一人胸腔此起彼伏中。暗暗腹诽,他即便受了伤也是活该,怎么不伤的再重些呢,两天就行动自如怎么够怎么够!
我觉着自打重遇离魅后,我浑身的戾气简直比当年修罗场中有过之无不及!好想见见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