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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时至黄泉可初歇 戈恩 2024-11-17 18:42
自打跟着戏班,宁杨跟碧落的身体恢复的都挺快,碧落主要是连惊带吓加上随后的长途跋涉导致的亏力,随着起居稳定起来,已经没事。宁杨当时看着吓人,但他都是皮外伤,汤药跟紧了几天后也就没事了。
只有连枝这些天都在养伤,他也基本在戏班待着,只是不出场也不曾随安靖露面,因为精神不济,也不曾陪着宁杨碧落上过街,所以李红玉看到他的那种完全陌生的反应,很正常的。
常常是他睁开眼,旁边床铺已是空落落。宁杨早就出去吊嗓子了。碧落也是很快融入了戏班里,她勤快又聪慧,虽然偶尔看到台上的人抑扬婉转的唱着人生百态时候,也会偷偷含泪的伤感几回。可她不逞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绝对看不出来。似乎完全接受了自己以后要另学本领的现状。看着她天天也疲累得很,连枝舍不得多费她时辰说话。
南方的天十阴一晴,自打往南走几乎就遇到北方那种日日新阳日日霞的天气了。今天这天终于放晴,日头一出,即使是秋天了也开始现出热意。院子里的草得了连绵雨水滋润又得阳光普照,又嫩嫩的长起来了。
碧落趴在院里的花墙边上,随意的拔着花簇根下长出来的几根杂草,再看那院角的夹竹桃树,滚着绒毛的小绿芽冒了个尖,嫩嫩的,心里就觉得舒服。
她喜欢桃树是因为那小小粉嫩花瓣中,装载了儿时最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活的痛苦,只要瞧瞧当年草屋外那一树树绚烂的花,她便觉得慰藉,早聪的她暗暗告诉自己,父亲的这一脉只有她一个子女,她要是死了,爹娘的坟头就没有人会去除草上香,若干年后,坟头长满杂草匿于荒岗,她于心何忍。
可天不从人愿,一个孤女生活何等艰难自不必说。后来她还是被人伢子用药迷晕了拐走了,被卖到了离家很远的县里的一个姓王的寡妇手里,那三年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寡妇人称王二娘,丈夫早早病死了,留下她和一个儿子。王二娘为人尖酸刻薄又贪财,开了一个茶铺维持生计。
她把全部指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又从人伢子手里买了碧落过去,做童养媳,早早的规划好的自己的后半生。可是,碧落过去才五天,张大姑那宠上天的亲儿子,就在下学堂的路上,跟同伴打闹一个错步,掉路边一口废井了,摔死了……
王氏给儿子发了丧之后,她就疯了,平日里对着外人还是那个精明刻薄能算计的女人,可面对着碧落的时候,她就像死了崽子的母狼,眼睛里带着刀子一样的光,手里也带着刀,她不想打死碧落,儿子死了,她的指望没了。可碧落还在,她一门心思认准就是碧落克死了自己的儿子,杀人是要偿命的她知道。
所以她不打死她,她就折磨碧落,仿佛这样子她的儿子就死的安心了……
从前碧落只字不提自己的过往,反正戏班里的孩子都是苦出身,谁没有一把辛酸泪呢,就像前面过年时候,大家吃年夜饭吃到最后都哭的跟什么似得的时候,宁杨举着杯酒,掉着眼泪笑着说得那话一样,苦,难,也得活着。难不成找个歪脖树一头吊死就能超脱了吗。
这会儿看着那树桠上挂着的几个没能长成桃子而枯瘪掉的死皮,她就像掉进了过去,整个人都忧伤的蔫了一样。
“轰隆隆!”
就在碧落感伤的时候,天又阴沉了起来,没用多久就起风了,一声闷响随即打断了碧落的思绪。
抬头看了看天空,碧落这才收起心思,赶紧起身收晾晒的衣物和被褥,这已经不是她在这里第一次遇到下雨的情况了。一路上已经遇到太多次,这苏城的天空总是阴晴不定,之前还是烈日猛晒,转眼之间就乌云密布。
早上看天难得放晴了,她一股猛劲儿把几个人的所有衣物连同被褥都抱出来了晒出来了,这连雨天里,最愁人的就是返潮,生在北方的她头一次体会倒什么叫‘晒不干棉被’看着眼前一大竿才有点干燥模样的铺盖,碧落真想抓狂喊几声。
她站起来撸起袖子,麻利的开始收衣物。中间路过宁杨和李红玉正‘密谈’的房间时,门口那守门的丫鬟立刻一脸戒备,看上去倒是很忠心的样子,可碧落总觉得,这一副模样不像发自内心,倒是有点做作了。你也不想想,如果里面只是在聊今天天气怎么样这种废话的话,你这一脸要命的表情恐怕只会让人以为里面的在干什么事关重大的事了吧。
她心里琢磨着,或许人大户人家丫鬟自带忧患意识也不好说啊,这人要是没钱吧,看谁都像有钱人。这人要是太有钱了,那看谁都像贼。
碧落这么自我一开解,再看到那丫鬟她就理解起人家来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也就自动忽略掉她一趟趟的抱着衣服被子的在门前过,任谁在那守门都会觉得她这有窥探的嫌疑吧。
就在碧落第不知道几次抱着最后一点零碎衣服准备再一次挑战下丫鬟的耐心时,院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李煜棠带着顺子一路扑到客栈,连李红玉的影儿都没看到,客栈掌柜的一看李家大爷来了,赶紧上前,都没用李煜棠开口问,他先竹筒倒豆子的把李红玉这几天的行踪禀报了个底掉。
这眼看着李家大爷一张俊脸绷成锅底黑,老掌柜的心就跟掉油锅了似得,他这是挣钱的买卖丢命的差啊。这李家大爷跟小姐,哪个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李煜棠听到妹妹居然又去荣升戏班找宁杨了,闭上眼睛连呼几口气,起了身拔腿就走,身后的顺子掏出锭银子扔到老掌柜怀里,说了句:“大少爷赏你的,掌柜福气大,发财时侯在后头呢”话扔下,人就追着主子远去了。
老掌柜手忙脚乱的抓住了银锭子,跑到门口往外看,街上人来人往的早就看不到李家大爷的影子了,他这才赶紧抬手紧捋几下心口,这心总算落地了。
小伙计端了茶出来,一抬头,李家大爷没影了,他纳闷的走到掌柜身边,好奇的问了一句,掌柜的正心不在焉的琢磨事,被他一嗓子吓了一跳,回身就是一个暴栗砸了过去:“问问问,问个屁啊问,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嫌命长了怎么的?”
连枝带着碧落出来,碧落要看看早起晒出来的衣服干的怎么样了,他帮不上忙索性就踱出了院子,倒也没远走,就在院子外随意看看。
结果就跟找妹妹的李煜棠,撞了个正着。
李煜棠倒不在乎去看看宁杨是个什么样人,他自信商场侵染多年,看人他还有几分眼光,就算看不出什么来历,但也断然不会引狼入室的。
再说就算是个处心积虑想讹骗红玉的,他也断然不会成功。别说红玉背后的是李家,就算娘不待见妹妹,可她到底是李家小姐,所谓狐假虎威么。可就怕她少女心性,被那戏子哄骗了,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才是他最担心的。要是生米煮成熟饭就不好办了。
连枝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李煜棠,也那么一点无措,他这人说话不多,刚刚说了句“兄台,”就被李煜棠截了话头,再也插不上嘴了。
李煜棠没亲眼见过宁杨,更不可能见过连枝,他听闻了宁杨有副好皮相,这荣升戏班里的几个年少的戏子他都见过,也看过他们的戏。可这宁杨,半路杀出来,他还真没见过。
抓个人问清楚宁杨住的地方,他就直接来堵人了。一拐到后院来,远远的就看到个人站在院外几簇翠竹下,雨前的疾风携了细碎扬絮纷纷洛洛,氤氤氲氲,他又紧走了几步,这看清了眼前人。
那人背衬泥墙绿竹,鸦羽高系,淡色长衫墨色裹腰,慵懒懒的神情,看似不经意间就览尽了秋月春风。听到脚步声,他半抬头侧过身来,那朦胧风华便不见了。却见唇如春樱,眉如仞峰,轻轻噙起一抹笑,瞬间亮了天色,点了水墨山峦。
李煜棠自认眼界够宽,才子佳人阅人无数,却依旧被这人惊艳了一把。他现在有点理解了妹子的所作所为,这样个人,哪个怀春少女能不动心。
只可惜,是个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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