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什么时候上刑场,天天这样哭,实在受不了。”押她的狱卒嘟噜着。
“大哥,这哭的人是谁呀。”
“死囚,听说冒犯了秦相,关在这六七年了,天天不死不活的,样子吓人的很。”
唐琬吓得都忘了疼。
如泣如诉的哭声在牢狱上空盘旋,那哭的人不知有怎样的心酸才能哭出这般骇人的声音。
回到牢室见陆游望着对面出神。
“大哥,你在想什么?”
“这人中气十足,看起来武功一定不弱。”
寻着他眼光看去,那人仍背对着他们,哭声凄厉、狰狞。
突然哭声停住了,唐琬正讶异间,那人站起来,转过身。
于是她和他都看到了一张脸。
这是张被乱发盖住的脸,纠结蓬乱的头发、胡子几乎遮掩住他的五官。再加上脸上肮脏污秽,黑乎乎的几乎看不清,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眼神似嗔似怒,吓出唐琬一身冷汗,她下意识地一把拽紧陆游的胳膊,头几乎埋到他怀里。直到看到旁边讶异好笑的眼神,才想起自己身为男子,不好这般小女儿情态的,轻咳一声,丢下他的胳膊站好。
“老伯,在下越州陆游,你有什么伤心事吗,也许在下能帮你排解一二?”
那人不答,仍眼神直直地看向他们。
“老伯……”
他突然转过身去,抓了身边地上食物来吃。
咯吱咯吱咀嚼食物的声音回荡,唐琬觉得他咀嚼磨咬的不是食物,是她的心。
当下又是害怕又是紧张,肚子又疼心情又被他发出的声音弄得异常烦躁,唐琬觉得浑身发软,流了一身冷汗。
她扶着土床边坐下,虚脱得只想躺下。
“三弟,你怎么了?”
他把她搂在怀里,语气急切,她忽然觉得好温暖。
她摆摆手:“有些累,想睡会儿。”
他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又倒了碗水喂她喝下。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在枣树上摇晃树枝,日光被摇成一片一片的碎影,从树缝间漏在地上,一地的枣子,红的、青的,咕溜溜在地上滚,母亲远远的斥骂声她也不管,趴在树上摇着摇着,仿佛荡在秋千架上,一晃再一晃,飞到天上再下来,她脆格格的笑声。一道阴影遮住了地上斑驳摇曳的树影,一双威严嗔怒的眼睛,她一惊,募得往下落去。
啊——她惊醒,还是那个梦,那个她常常做的噩梦。
“醒了,要喝点水吗?”
她点点头,看他起身忙碌,小心地把水吹凉,再扶她起身,端到她嘴边喂她喝下,再扶她睡倒,压好被子。
他是这样细心的一个人。
“你经常这样照顾人吗?”
“我娘身体不好,小时候家里穷请不起丫鬟,都是我照顾的。”
想起小小的人儿又要发奋读书又要照顾娘亲,她心里涌起柔软的细流。
她迷迷登登又模糊睡去。
娘把她拎进堂屋,嘴里细细碎碎地絮叨着,陪着笑,要她喊姑妈,姑妈拿出一个盒子,上面盖着锦缎的盒子。一声尖叫,她把手里的剪刀缩到身后……
再次醒来她看到陆游趴在床边睡熟了,她闭上眼睛翻个身准备再睡。
不对!
总觉得哪儿不对!
她又翻过身来定睛细看。
囚室门口,那个怪人正站在那儿!
不是他的囚室,是……他们的!
啊——惊呼被一双大手捂住了,臭哄哄的一双手,她差点没熏过去。
陆游募得抬头惊醒,快速向他扑过去。
“别动,我带你们出去!”声音很轻,却很镇定沉着。
这是那个疯子吗,唐琬又一秒的疑惑。
陆游也愣住了:“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出去再解释,跟我走!我来解决那些兵,你背好他!”
几秒钟的思考,接着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背在身上:“好,快走!”
怪老头对地形很熟,他打开牢门,一挥手:“跟上!”
夜很静,其他犯人在睡觉,守卫也坐在椅子上打盹,他们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眼看就能逃出去。
吱溜——门的响声太大,守卫一惊,抽出腰间的刀:“谁?”
怪老头一个箭步上前一拍,那人软绵绵应声倒地。
“快走!”
不料动静还是惊动了其他守卫,他们才跑不远,六个兵从两面围过来,手中亮着明晃晃的刀。
“大哥,放我下来!”
他不听,只是手上加重些力道,把她背得更稳些。
有个兵逼近他们,他一脚踢飞。
怪老头一掌一个,几声惨叫,兵士倒了一地。远远地更多兵跑来。
他们三撒腿快跑,一堵墙挡住去路。怪老头一跃而起,蹲在墙头上:“快点!”
陆游两腿微张,凝住气,一使劲,唐琬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两个人飞快跳下墙,一瞬间她回头,见后面已经燃起大火把,闹嚣嚣得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