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弦对着淑妃微微颔首,礼节性的敷衍了一下,一心去扯被郢都拉着不放的水袖。
良妃在一旁道:“看贤妃妹妹这气色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情看上去不佳的样子,不要老是闷在屋子里多出来走走。”
木弦点点头,袖子被他抓得紧紧的,拉都拉不出来。郢都感觉到她一直在扯袖子,就是想逗弄她一回就是不放。
本是站在后面的魏鸯忽的被淑妃一把推出来,淑妃拉着魏鸯的手笑盈盈对郢都道:“圣上,鸯美人也在这呢。”
魏鸯一福身对郢都和木弦行了个礼,木弦看来她一眼才想起来是那天看见的那个戴遮纱的姑娘,如今已经摘下了册封了吗,她倒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阴阴的天气,看上去她倒像江南的一颗疏柳,淡隐在画舫纸鸢里,很是让人觉得安宁素净。
“嗯,鸯儿今日看上去不怎么开心嘛,可有什么不舒心的事?”郢都问她道。
魏鸯大惊像是刚才看到郢都和木弦这亲密的样子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来的表情,忙道:“圣上,臣妾只是不大喜欢阴沉天气怪压抑的。”
“原是这样”,郢都看了一眼天色道,“去前面的亭子里吧,只怕是要下雨了。”
淑妃笑容满面拉着魏鸯尖声道:“还是皇上心疼鸯妹妹。”
魏鸯红了脸,低眉恭谦道:“姐姐哪里的话,皇上也是担心大家淋着了。”
郢都似乎心情大好的附和着,“也是”。他转身带着人走向凉亭,手里还拉着木弦的水袖。
木弦听她们讲话实在听不下去,一直在扯着袖子,差点就拔出弯刀砍了去。郢都瞄眼看她那憋着怒气的表情,忽然就松了手,木弦正用尽扯着一下没了力,就向后踉跄了一下这才站定。众人皆是看见了的,在后面也不吭声,都以为是郢都和木弦在玩闹,外人眼里看去十分的暧昧亲密。
郢都好笑的问她道:“贤妃可是怎么了?”
木弦深吸一口气,对他摆出一个笑脸,“没怎么,天气差,身体差,心情差,我走了。”
没等郢都发话,木弦就径自走了,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郢都。郢都却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像是习惯了她这样,眼里还带着笑就这样看着她走了。
回到自古楼,木弦就进了寝殿里拿起卿长安给的书来看,李免捧着茶进来,木弦看着她一脸不爽道:“免免,以后都不去内庭走了。”
李免把茶放到她桌边,突然就坐下来很是担忧的看着木弦,“少夫人,有些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木弦微皱眉,“说呗,免免,咋两谁跟谁啊。”
李免叹口气,眼神闪躲,“少夫人,你有没有觉得郢都似乎喜欢你。”
木弦一下笑了出来,“免免,你在乱说什么啊。”
李免认真起来,“少夫人,我是说真的,他对你很不一样。我在宫里呆了许多年,并不见他对谁这样过。”
木弦干笑起来,心里却想着李免的话,李免是卿长安放在皇宫许多年的人,对于郢都的性情也是差不多摸透的。
“少夫人我是说如果呢。”李免并不被她敷衍过去的继续问她。
木弦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她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肯定是会躲着他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喜欢他的。”
李免听她这样说心也稍微放下了些,“少夫人,我想少主应该也是有感觉的。”
木弦一页一页的翻着书,想起卿长安那天非要说给她听的那个奇怪的故事,是这个意思吗?害怕她喜欢上对她一点一点好起来的郢都吗?书页上画着个小狗懒洋洋的趴在那里,是卿长安特意画的,说是怕她看这书会无聊的很。郢都,他,应该不会吧,明明她对他那么疏远那么冷漠,木弦想。
“免免,这只狗是长安画的。”木弦指着书页上的小狗道。李免不明白她上面意思,凑过去看了一眼。
“我不是他故事里的那只小狗,不会无聊到去喜欢一个害我失去家人和自由的人。我还是想做卿长安笔下的这样的小狗,懒懒的,趴着也不愿意动,看了长安一眼就觉得,好吧,就是他了,不会多眼去看别人,因为我有长安就够了。”木弦一字一句带着温柔满满的情谊,她在叫长安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好看,她说的长安才是那个她甘心被困住的城。
李免不禁笑她道,“这么老是小狗小狗的,这样的话给你说出来怎么就觉得那么好笑呢。”
木弦弯弯眼睛趴在书上,鼓着腮帮子道:“免免,你可要把这些话告诉长安啊,我自己可不好意思跟他说的。”
李免点点头,木弦舒心的叹这口气,转眼嬉笑的看着李免道:“唉,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特别的好。”
“好好好,少夫人我去帮你问问少主这个问题啊。”李免对她没办法,只好把她交给卿长安来对付。
木弦趴在桌案上看着李免出去,想起她说的话不由得泛起波澜来,“郢都,最好不是,不然你就是有病!”她在心里默默骂道。
今日的日头正浓,木弦起得很晚,七月流火,夏日最浓。木弦呆坐在梳妆镜前,厌厌无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卿长安已经好些没来了,落在树下的花瓣她认不出来,好像是她在长安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还带着些风沙和着骄阳的味道。可是今天是她生辰啊,木弦打扮了这许久也不见他出现,她想莫非是被她那日说给李免听得表白吓跑了吗。
快要傍晚的时候,木弦等得有些失落,她靠在后院的水榭围栏上,看着后院的那株高大的圣柳,想着什么时候卿长安会忽然从那里飞身下来,他会来,木弦一直这样相信他。即使不来,也会叫人给她送些什么东西,所以她总是在那里等着。
月上半弦的时候,忽有一阵清风,吹得木弦顿时清醒了许多。可是这回卿长安不是潇洒的下来了,他好像在背后抱着什么东西很是难搞定的样子,身子在空中摆来摆去好几下,脸上还是努力的保持着淡定的表情。他落在木弦面前,木弦望着他,眼眸里印了半弯明月,皎洁而明亮。
“长安,我就知道你会来。”
“等了很久是不是?”,卿长安有些歉意,很想上去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可是身后这个东西真叫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是说,见不到我的时候会更喜欢我吗?”
木弦咬咬唇,心想:免免,你又偷听。“是啊,所以你才那么多天不来?”
“嗯。。。”,卿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逗木弦开心,可手里的小东西实在是拿不住了,他忽的一下把手从后面拿出来。
“生辰礼物”他说。
木弦看去眼睛就是一亮,他的手里豁然窝着个灰白色小东西,两颗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木弦看着,那小东西一直在用小爪子抠着卿长安的手,怪不得卿长安这么一副忍得辛苦的样子。
“这不是小狗吗!”木弦把它捧到怀里,摸着它柔顺的毛发惊叫道。
卿长安得到解脱,终于可以一把把想念了好久的她抱在怀里,“我好想你啊,木弦。”
木弦忙着手里的小东西,分心应他一个“噢”,然后就喜滋滋地看着怀里的小狗。
“它叫什么名字?”木弦问。
卿长安想了想,“没有,我从很远的地方找来的。”他是想强调“很远”两个字,到木弦耳朵里就只剩“没有”两个字。
“那我给它去给名字呗,叫什么好呢?”
“我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卿长安不甘心的重复。
“安安,小安,怎么样?”木弦爱不释手的问他。
卿长安眼见自己输给一只狗,即板着脸随口道:“不怎么样,还不如直接叫它小狗。”
木弦呆滞了一下,“小狗。。。。不错,反正我还没给它想个好名字,就这样叫着吧。”
“小狗,小狗。”她笑着抱着它完全无视了卿长安。
卿长安不甘,他听了李免告诉他的话以后满心欢喜自己找个了忠心的妻子,想到过几日就是她的生日了,却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礼物给她。听了这番话以后,他才放心的出来长安去了好些个地方给她找了这只狗,也是懒懒的样子看上去很不理人的,真的放到手里的时候又十分顽皮。
他扳过木弦来,接过她手里的小狗放在地上,木弦看着匍匐在地上颤颤的小狗就是一阵可怜的,正要去抱起来,就被卿长安抱个满怀。
“木弦,我好想你啊。”卿长安把说过的话又说一遍。
木弦贴在他炽热的怀抱里,“我听到了。”
“我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这只小狗。”卿长安又说。
“嗯,我听到了。”
“我很爱你。”
“。。。。这个你刚才没说过。”
卿长安微微松开她,在她耳边轻笑道:“我的小狗真懒啊,可是我就是喜欢她那么懒。”
木弦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在月光下格外清秀的脸,“长安,以后还是不要跑那么远了,我怪想你的。”
卿长安点头答应她,木弦抱住他踮起脚去吻他。木弦吻得很生涩,一点一点去触碰卿长安,卿长安伸手托住她的脖颈,深深的去回应她。匍匐在地上的小东西,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们交缠的身影,一歪头懒懒的又趴了下去。
长灯的暗处,郢都只推开一条门缝便再没有进去的勇气。他收回了脚步,摸了摸袖间冰冷的躺着的塞上长剑,他记得她不喜欢珠宝不喜欢华衣,女孩子家打打杀杀的,他想总要保护好自己的,看她只有一把弯刀和一些毒药,便想送她一把长剑好抵御近处的敌人。黑暗里,他转身走了,顺着流动的长灯,他兀自苦笑着:“木弦,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