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纳看着身旁已经只有不到一米宽的溪流,顺着溪流往回望,又回头看了看溪流尽头的石壁处。沉寂片刻道:“这条溪流的水很清,且溪里的鱼肉质香甜,这说明这条溪的水是流动的,且流动量不小才可能如此。”
关于溪水流动,这点毫无异议,可这与眼前的困境能有何关联。路如雪实在不解,索纳为何还有心情去关心溪水是否是流动的。只听得他又道:“这溪的水源,是上游崖壁的各处缝隙流出的水积少成多汇聚而成。那些缝隙流出的水量不少,有入就必须有出,才可能保持溪里水量的平衡,所以下游必有出水处。”
路如雪不由得晕了晕,原来他讲了半天就是要告诉她,这条溪的水是流动的,上游有进水处,那下游就必有出水处。这道理,谁都懂呀!不对……路如雪顺着索纳的目光望向溪流尽头处的石壁,溪水流到这里后,又是从何处流走的呢?难道……他是怀疑这结了冰的溪面下有通向山那边的通道。
索纳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路如雪的猜测,“姑娘在这等着,我下溪里看看。”他说着搬起一块岩石,狠狠砸向石壁处的溪面,溪水溅起,冰面破了大窟窿。
“别下去了,肯定没有你所希望的那种大洞的。流出去的水应该也是像上游那样,是从很多小岩缝里流出去的,否则溪面是不会结冰的。”路如雪阻止了他,他却一意孤行,“我知道,可上游宽阔,岩缝很多,而这里溪流只有这么点宽,想要流掉与上游同样多的水量,那岩缝必定要大上许多。也许,岩缝有石块松动了也不一定,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搬走石块,打通这里。”
不无可能,希望却是极其渺小!再说天寒地冻的,就算岩缝有石块松动,他又怎能在这冰冷刺骨的水打出通道呢?索纳却不管路如雪的劝阻,还是脱了外衣下溪里去了。
庆幸的是,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幸运。
石壁上本就有个通向山另一边的大洞,只是不知何时被一根带叶的大树叉堵住了洞口,这才使溪面结了冰。当索纳将树叉从洞里拽出,溪水即时哗哗地向外流,水势大得让人感动。有出口,真是太好了!
索纳先从洞里爬过去探了探路,果然如他所愿,这岩壁并不厚,只需憋着气,几口茶的功夫就到那边了。且那面是片桦树林,平坦的山路绵延到袅袅炊烟处。不妙的是,他们爬出此洞,身上都湿透了,且无可替换的衣物。
夕阳已渐渐落山,可他们身上的衣裳还滴着水,北风一吹,寒冷刺入骨髓。
一天没有吃喝,路如雪觉得又冷又饿,双脚沉重得似灌了铅,怎么拖也拖不动。那袅袅炊烟处,也越来越远,遥得就像在天际。
“姑娘,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了。”
索纳的声音渺渺飘来,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把她背在背上,同样冰凉的身体,除了索纳还能是谁?
这附近没有任何可遮风挡雨之处,两人不仅没有御寒之物,且周身湿透,连火折子也在穿过那岩洞里湿透了。惟有走出这片桦树林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一到累得走不动的那一刻,身上的湿衣会即时结冰,他们也会被冻僵而失了生命。
积雪化去的山路滑得似抹了油,自己走都难,何况还驮着个人。
不行,这样下去,结果只会是两个人都回不去。不能再拖累他,不可以再拖累他!路如雪挣扎了两下,虚弱地道:“索纳,你自己先走吧。天就快黑了,背着我,我们两个都走不出这里的。”
索纳没有答话,也没有放下她,只用颤颤的脚步艰难地朝前走。
“索纳,别傻了,再拖下去,我们两个都会冻死在这里的。求你了,放我下来吧!”路如雪迷迷糊糊嘟囔着,她已没有挣扎的力气,意识也在一点点抽离。终于,在索纳一踉跄跌倒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周身似火燎,又似冰入体,突冷突热地折磨着每一寸肌理。模糊中,路如雪隐约感觉有人往自己嘴里送下汤药。很苦,她想要蜜枣儿,却张不开口嘴,只见眼前有模糊的人影晃动,也不知是梦还是幻。
“怎么样了?打不打紧?”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说话,很着急的形容,且很熟悉,她却没有力气去想是谁。
“这……寒气入体,导致高烧不断。这姑娘身子底弱,只怕……”是一年老的声音,好像很为难。
“闭嘴!只是一介庸医,休得妄下定论!”
男子怒吼,搅得路如雪倍儿难受,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屋里顿时寂静,路如雪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醒了吗?”头顶的声音问。
路如雪勉力睁眼,一张熟悉面庞模糊入眼,“二皇子……”声音沙哑得几近无声,云焱着人倒了水,几口落喉,喉间的刺痛缓了些。
有老者上前把脉,应是方才的医者。事毕,神色沉重:“未出汗,体内寒气散不去,这高烧也就难降下来。”
老者说罢自发提上药箱告辞了。
路如雪之后便一直迷迷糊糊,期间偶有听到一些声音,声音里的人与事,皆与皇宫有关。最清楚的只有“殿下该回宫”“皇后娘娘已发话”这两句。再后来,她陷入无边黑暗,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出。直到喉间有股温热流下,她才又感觉到了些人声,还有鼻间浓浓的药味。
浓药入喉,苦中带甜,有女声传来:“还是爷有办法,把蜜枣儿泡药里,小姐喝得可比两个时辰前的那碗快多了。”
那声音,好像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