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不远处的蓝天中便出现一个黑点,似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见黑点变成了卿玦面前还未站稳的清秀童子。
卿玦的眼中现出无奈,语气中却是关切,“也不晓得慢一点。”待童子站稳后,卿玦方用手轻轻拍了拍童子的头,很是满意的夸奖道:“不过你倒是没偷懒,速度越来越快了。”卿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竹简递给童子道:“帮我将它交给魔族的常庸。”
童子领命后刚要变回原身展翅而去,卿玦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对童子嘱咐道:“阿鹏,你现在虽已成人形,可是内丹尚未炼成,所以速度如果太快很容易伤到自己,我让你去光禄池也只是因为那里的水泽有助于你调息,你切不可为了提高自己的飞行速度而急于求成,否则光禄池的灵力很容易吞噬你的修为,明白吗?”
阿鹏在卿玦的嘱咐中十分乖顺的点头笑了,笑容中是因为信任卿玦而表现出的满满地亲近与欢喜。
不知是因为阿鹏笑容中的天真无邪令卿玦心下伤感还是太久未见这般单纯的信任,卿玦微微叹了口气,也笑着和阿鹏开玩笑道:“虽然你是我一手养大的灵兽,但是你现在变成人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有些不适应那。”
因为阿鹏从一出生便是在卿玦身边,所以在它的心中,卿玦是它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它最亲近也是唯一信赖的人,它也只在乎卿玦,单纯如阿鹏,于它而言,只要卿玦欢喜它就会很开心。
阿鹏看着卿玦的笑容,忍不住的想和他亲昵,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童子之身,这样做似是不妥,皱眉想了一下,索性又变回原身,用头在卿玦的手边蹭来蹭去,模样十分讨喜。
卿玦被阿鹏刚刚思索时既无辜又困惑的表情逗乐,索性用手在阿鹏头上使劲揉了揉,阿鹏似乎更开心,发出几声轻快的鸣叫回应着卿玦的逗弄,连眼睛也因为喜悦弯成了月牙状。一时之间,卿玦和阿鹏之间十分单纯的快乐甚至蔓延到空气中,让周围原本压抑的氛围都变的轻快了许多。
已经回来的宫女不禁停下了脚步,和守在书房门口的宫女两人面面相觑却又带着些激动,因为连她们已经不记得,卿玦殿下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应召前来的韦陀不忍心打扰这片刻的欢乐,一直默默地站在书房前等候着。卿玦却似有所察,猛然转过身来,看见韦陀时脸上的笑容一滞,回身拍拍阿鹏,轻声道:“去吧。”
直到阿鹏展翅消失在青天之上,卿玦才重新转过身,只是面上清淡的表情让人恍忽刚才和阿鹏玩闹的并非是他。
韦陀走上前对卿玦施礼,“殿下。”
卿玦点了点头,指着一侧的座位淡淡道:“坐吧。”眼角余光扫过两个宫女时,两人随即识趣的退下守在正殿门外,书房中只剩下卿玦韦陀二人。
卿玦重新坐回书桌前,像是在对韦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很多时候,我宁愿和阿鹏呆在一起也不愿去面对人心。”
韦陀闻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今早的一幕。
今日清晨,自己如常去药园打理草药,途经天门时,碰巧看见刚回来的卿玦殿下,正当自己准备上前行礼时,却发现卿玦殿下的不远处正站着太子殿下。只是当卿玦殿下经过太子殿下身边时,目不斜视步履平稳的从太子殿下身边走过,却是停也未停一下径直往前走去。只是,正因为如此,尚未回身的卿玦殿下也就错过了太子殿下眼中显而易见地杀意。
可这一切,都被韦陀悉数看在眼中。
原本低着头的韦陀不禁抬头看着卿玦,只是看见卿玦的面色时却是心下一惊,顿了顿才说道:“其实,和人斗并不难,难的是和被权力蒙蔽的心斗。”
清淡的花香萦绕鼻尖,卿玦摇摇头不在纠缠于此,喝口茶缓了缓才说道:“关于解开母后中毒的方法,找到了吗?”
韦陀却像是没有听见卿玦问话般,抿了抿唇,走到卿玦面前跪下,语气强硬中又带着恳求,“殿下,请让我为你检查一下身体。”卿玦殿下的神情很憔悴,可能在外人眼里只是因为过于劳累所致,但自己是精通医术的人,自然看的出来卿玦殿下近乎苍白的面容更像是一种病态。
韦陀知道,虽然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师,改变不了什么大局,但是在自己选择追随卿玦殿下时,就已经决定和卿玦殿下同生共死,那么现在,他自然要尽一个医者的本分。
看着跪在地上的韦陀,卿玦确实愣了愣。当日,他虽然对韦陀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也不过是斡旋之举,可今日,他却感受到一个男儿愿意追随他的拳拳忠心。
想到当日从景华出得知北海神君将费劲辛苦得来的丹药给自己服下时,自己意外之余还有震惊,即便最后明白北海神君的意图后令自己稍稍放心,但不得不说,卿玦自己也还是有些怀疑,那丹药对自己的身体究竟会不会有伤害。想到这,卿玦微微踌躇了一会儿,倒是也未介意韦陀逾礼之举,应了声“也好。”便卷起了袖子。
得到允许后,韦陀方起身坐到了卿玦的对面,手指搭在卿玦的脉搏之上,细细查看起来。或许是为了让卿玦可以平心,韦陀在把脉的过程中静静说道:“帝后的毒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并非是单纯意义上的中毒,但是我已经更换了药方,现在的药方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却可以延迟毒发的时间,为找到解药创造机会,最不济的话,缓解疼痛也是可以的。”
听完韦陀的话,卿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也只是欲言又止的说道:“韦陀,多谢。”
“是殿下值得我如此做。”脉已经诊完,韦陀收回手,重新站到卿玦的对面,没有询问卿玦,只是说着自己的判断,“殿下之前受的伤很重,”说到此时,韦陀停了停,看见卿玦点点头表明自己的判断没错才继续说道:“不过殿下之前服下的要很有效果,现在殿下的灵力恢复的十分迅速,想必用不了多久身体就可以完全康复。不过最近殿下一定不要太过操劳,忧劳伤身,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卿玦笑了笑,显得十分不在意:“一副躯壳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会开些安神滋补的药方,还望殿下可以按时服用。”韦陀似是未听见卿玦刚才所说的一般,固执又诚恳的等待着卿玦的回答。
在韦陀眼里,自己只是他的病人,所以他的要求中有来自医者的关心与坚持,即便卿玦并不在乎,但是对少之又少的真切关心却是难以拒绝,点点头笑道:“知道了。”
韦陀抬起头看着卿玦,眼神中有执着和坚毅,“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配置解药的方法。”
卿玦淡淡一笑安慰韦陀,“我知你已经尽力,能查出母后中毒这件事情就已经很不容易。你做的很好,退下吧。”
“请殿下保重身体。”韦陀对卿玦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韦陀离开后,屋中只剩下卿玦一人,此时的卿玦,眼中的悲伤和苦涩显露无遗。
韦陀说他一定会找到解药,可卿玦知道,这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几百年里,他父君寻遍大荒内所有的名医,得到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一个——不可医。起初他不信,可是这个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回荡在他耳边时,他也困惑了。即便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母后怎么会舍得离开父君,离开他们兄妹三人呢,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却变得越来越苍白无力,他终于忍不住,写信问了正在清央宫闭关的母后,问她药师说的可是真的,当他颤颤巍巍的打开信时,却只有一个然字,简简单单第一个字,却让他犹如五雷轰顶。第一次,他觉得时间来不及,第一次,他感受到至亲之人生命在流逝可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卿玦不在自欺欺人,他决定站出来,做一个真正的殿下,做一个可以将自己亲人护在身后的强者。
卿玦小口啜饮着杯中已经凉透的茶,让自己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认真思考眼前的事情。
如今,魔族的态度虽然还算变数,但只要自己可以给常庸想要的东西,得到他的支持并不是很难。而且他还意外的获得北海神君的帮助,如此一来,即便天族里有手握重兵的佩苍作为卿竹的拥护者,自己也未必会输在兵力上。
窗外忽然传来阿鹏的鸣叫,卿玦知道是已将竹简送出。略微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卿玦放下手中的茶杯,直接翻过窗户一跃站到阿鹏的背上,“阿鹏,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