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中草药发出的清淡香气氤氲在整个房间中,常庸绕过屏风,走到木桶边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方褪去衣袍走进了木桶中。
不知卿凰从哪本药书中看到的,说是将数种刚采摘的仙草一起浸入水中配成药澡,可以加快伤势的恢复。所以这两个多月以来,卿凰每日都会去仙山深处为他采摘仙草,还会事无巨细的全部帮他料理好。
其实常庸身上的伤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但他想,或许是自己太过自私,可他却真的希望自己身上的伤永远都不要好,现在的他不仅不在乎身上的累累伤痕,反而还十分庆幸自己的皮外伤那么明显。
药香或许有安神的作用,常庸手搭在木桶边缘支着额头,一边这样胡乱想着一边打起瞌睡来,迷迷糊糊中,常庸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因为有屏风的遮挡,所以常庸并不心急从木桶中出来穿好衣服,倒是饶有兴趣的透过屏风,朦朦胧胧中看着越来越靠近的身影来。
“常庸,快出来,我今日看到一只狌狌,可惜被它溜了,我们一起在去把它逮回来。”卿凰的声音中透着兴奋,显然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的常庸正在木桶中泡澡。
常庸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兀自从木桶中出来,取下挂在架子上的中衣穿了起来。
此刻离屏风仅几步之遥的卿凰在听见水声时却傻了眼,停了片刻,有些木讷的结结巴巴说道:“我,我还是去外面等你吧。”
卿凰话刚说完,常庸便从屏障后面走了出来,衣襟还是半敞,边走向床榻边说道:“不用出去了,我穿好外衣便和你同去。”
卿凰的视线一直跟着常庸,看着看着忽然不好意思,猛地转过身去,脸颊也慢慢蕴出红晕来,倒是和投进窗户中的夕阳相得益彰。
常庸已经整理好衣袍站在卿凰身后,轻轻拍了下卿凰的肩膀问道:“怎么了?”见卿凰没有反应,方走到她的面前,看见卿凰红透的脸颊,笑着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卿凰看见常庸离自己这么近,回过神来时却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还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常庸无奈,拿开卿凰捂在眼睛上的手,看见卿凰因为抓狌狌而把自己搞的蓬头垢面,忽然改变了主意,常庸轻声说道:“卿凰,我来给你洗头发吧。”
听见常庸说的话,卿凰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对上常庸黑沉却又宁静的眼眸时,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第一次帮他人洗头发,但是常庸做起来却也没有表现出手忙脚乱的模样。
常庸的动作显得轻柔而又仔细,一面将卿凰的头发浸入水中一面打趣道:“为什么此时我会有一种是你夫君的错觉?”
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经常会开些玩笑,实在说不过的时候口无遮拦图嘴上痛快也不是没有过的,所以卿凰对于常庸刚刚所说的话并不以为意,虽然闭着眼睛,却是大方一笑:“你要是做我的夫君,那还不被我欺负死。”
即便被你欺负又怎样呢,我依旧会和你说我愿意。常庸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另一种回答:“说的倒也是,看来我的确得好好考虑一下,我到底应不应该娶你啊。”
“美的你,就算你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你呢。”碍于头发已被水湿透,卿凰不好起身,只伸手飞速地捏了一下常庸的脸,便嬉笑着仰头望着常庸。
常庸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便又继续俯身帮卿凰洗头发,常庸低下头的那一刻,眼中的落寞和苦涩尽显。
此刻的夕阳如同一匹华美的锦缎,在苍穹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浑然不见一丝颓色,倦鸟已相伴归巢,走兽也已携食归穴,天地间于此刻显出一种安宁,树林间在寂静中彰显一种平和的美妙。
常庸和卿凰的身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地面上的影子紧紧纠缠在一起,如同无法分割的整体。
常庸默默的看着这地上的影子,心里想,若时间可以在此时静止该有多好,成长不会在用想象之外的悲欢磨砺他们,时光不必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锻造他们,山林间也不会再有树枯花开,仙山中也不会再有叶落虫鸣。一切都在此刻戛然而止,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没有外物羁绊,没有尘世纷扰,没有身份束缚,一切念想归于一粒尘埃,一切野心归于一抔黄土。
只要剩下他们两个,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