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锦瑟年华谁与度

凡人有句诗叫做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虽说是感叹光阴易逝旧人不覆，但是于卿凰而言感受并不是那么强烈，不过旧人就不到倒是真的，但是这时间的易逝，卿凰觉得她实在是不敢苟同。只因这仙泽旺盛的仙山中，四时变化总是过于微渺，不过是在不经意间看见几片枯黄飘落的梧桐叶，卿凰才算晓得，如今竟然又已经是秋季了。
算起来，卿凰已经待在此处三年有余，于她而言，修行似乎只是为了修身养性而已。
卿凰觉得，她四哥虽然在很多事情上诓过她，但是他曾经所说的元君好清净，却然不假。仙山中鲜有仙女走动，除了偶尔得见元君的贴身婢女来同自己转告些元君需要她知道的事情，平日里卿凰除了能听见元君留给自己用以照顾饮食起居的侍女奉持说几句话外，她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承了自己师傅一职的斗母元君别说教她术法，根本就是无处觅踪迹，三年中卿凰能够看见元君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清。
所以卿凰有时也会觉得十分纳闷，她父君之所以将自己送到此处，究竟是为了让她拜师修行还是将原本的小黑屋阔绰的换成一座仙山关自己禁闭来着。
但好在这里的生活却是十分清静，清静中还透着悠闲，只不过悠闲的令卿凰不时会觉得有些发慌更加容易胡思乱想罢了。
不得已，总是会乱想的卿凰只能学着自己没事找事做。她开始收集五色碧桃树的种子对着古籍上栽种的方法一点一滴的学着培植桃树，凭借记忆中司昊的方式来采集晨露泡茶，若是实在无事时她便会同善于女红的婢女学习绣荷包，总之，什么事情耗时间卿凰便做什么。
对了，卿凰还会经常在斗母元君的藏书阁中淘一些孤本珍本来看，有一次她还难得的在一本封面已经破损的辨不清名字的古籍中看见了洪荒时代有关于司昊的记载，那是卿凰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曾经陪在自己身边的司昊其实并非是那么的触手可及。他本就该是活在万人景仰的记忆中，活在那些她无法想象的故事里，抑或是活在那些连上了年纪的老神仙提及都要唏嘘感叹的上古传说中，总之，他可以活在任何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方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尊神，唯独不可能的就是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般想来，幼时能得司昊的陪伴已是自己最大的福气，所以她没有资格还要求司昊遵守诺言要回来继续陪在她的身边。
卿凰自我开解的觉得，其实拂溶宫前司昊急急转身而行的背影就已然告诉她今日才明白的一切，由此可见，自己的悟性果然不好。
可是，悟性不好的人方有无畏的胆量去做自己心中执意要做的事情，而这个人，便是此时待在仙山中不知山外又换了几重岁月几世人间的卿凰。
这一日，卿凰正在屋中练字，忽然听见一声清脆鸟鸣，抬头一瞟，正好看见为元君送信的龙雀飞了过去，卿凰的手没有预兆的一抖，如此一来好好的一句“此时相望不想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便生生的败在了最后一笔上。
卿凰身形未动的望着宣纸上的墨字，手因为一直提着笔所以墨一滴滴打在纸笺上，如同无声无息滴落新湖的眼泪，泛起点点涟漪。卿凰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搁下手中的笔取出自己亲手制作的桃花笺，重新蘸好墨，停了许久，才提笔小心翼翼地写下一行话——我种的五色碧桃树已经开花，花朵很是清秀妍丽，但不知为何，相比之下我却总是觉得它们没有桃源的好看。卿凰小心的将字迹晾干，又是呆呆盯了许久，才将桃花笺拢入袖中匆匆出了屋，去请求元君将送信的龙雀借她一用。
走在铺满梧桐落叶的小路上，卿凰回忆起这三年中，她收到许多来自她大哥四哥捎给她的信，但是她最想看见的字迹却迟迟没有出现过。
卿凰只是觉得，那日匆匆一别，直至自己离开天宫他们都未在见上一面，仙山中的这几年来，她一直在想如果可以再次见到司昊她要同他说些什么。一开始她还是有些怨怪司昊，所以她定会和他耍脾气不满的责问他为什么没有说到做到；后来时间一长她倒是不在生气了，所以这时候如果司昊出现她应该不会再提起那件事，但自己肯定会和司昊说很多很多的话因为待在仙山中她实在是憋得慌；可是现在，卿凰觉得一切都无足轻重了，只要自己还可以在看见司昊，哪怕什么都不说也是好的。
卿凰想，自己之所以会想要写信给司昊，其实原因只是很想让司昊知道这三年来自己的种种变化吧，毕竟在她心中，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最想分享的人便是司昊了，在她心里司昊是无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总有些时候，她去为自己所种的桃树浇水时，心里总是会有些说不出的感伤，也不知为何脑海中总会不时的就冒出些有关于从前和司昊待在一起时的那些逍遥日子的片段来。
那时的自己可以时时同司昊呆在一起，晴时可以在花开满树的溪边钓鱼晒太阳，雨时可以泛舟湖上在画船中坐卧听雨眠，起风时还可以放起司昊为她亲手所制的纸鸢。总之无论何时自己的心里都是十分满足的，那时的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孤独一人，那时的自己无论怎样心中都会满满的全是欢乐。
----------------------------------卿凰在征得元君的同意后，便将桃花笺仔细地交给了龙雀并让它送往天族的拂溶宫。
当卿凰看着龙雀的踪迹隐匿白云时，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祈祷，司昊，让我看见你的回信，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我不过只是想知道，你还记得我。
只是龙雀去了又归，却依旧没有衔来卿凰想要的回信。
卿凰还是感到有些难过，只是已经谈不上失望了。她只是想，司昊可能真的已经把她忘了吧，或许对司昊而言，自己不过就是他漫长岁月中偶然出现的过客，恰巧在他无聊的时际陪在他身边，正好可以替他解解闷罢了。
卿凰这样一想，巨大的难过弥漫胸腔，直至成为卿凰心中认定的事实。原来，在司昊心中，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呢。
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可是为什么没有奢望，自己还是会感到那么难过呢？
龙雀抖抖羽毛飞离此处，梧桐树下又只剩下卿凰一个人，伴着在风过时微微作响的梧桐叶，卿凰默默转身，抬手拭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落日的余辉映照在卿凰的身上，令她缓缓离去的背影在弱小中显得更加孤独，一片寂静中，卿凰轻轻的哼起歌谣“云日暖，斜桥转。”不过两句，卿凰便停了下来。
怎么办，司昊，后面的歌谣我又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