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卿凰前一只脚刚踏进学堂的门,后一脚便想起昨日被她忘在脑后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她昨日,似乎好像大概实际上是将小庸一个人忘在了树林子里,又想到前几日同窗们说树林子里栖着一只会咬人的凶兽,头上不由得冒起了冷汗,不过卿凰还是安慰自己的觉得,小庸肯定不会那么傻,发现自己不见了还呆在树林里,遂另一只脚也稳稳地踏进了学堂。
只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一直到下了早课,她身边的座位都还是空的。于是卿凰转过身去拍了一下坐在她后面号称百事通的小强道:“小强,小庸他人呢?”
被问话的小强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回道:“常庸兄不知何故昨夜在树林里睡了一夜,不幸染了风寒,被他爹爹带回去养病去了。”八卦的感觉着实不错,令小强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重新清醒过来,只见他又朝卿凰跟前凑了凑,小声评价道:“我初步推断,常庸兄怕是梦游了。”为了增加自己猜测的真实性,还继续补充道:“毕竟常庸兄可是在课堂上说过梦话的人。”
卿凰没有在意小强后面说的话,只是伸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里直道:完了完了,这下自己可要倒大霉了。虽然平时看着常尧君一口一个小混蛋的喊常庸,实则把常庸当作宝贝疙瘩一样的疼,今次她不仅把小庸丢在了树林里还令他着了寒,这下常尧君非得揍她一顿不可。好在略微令她不那么提心吊胆的是,司昊回来了,这一次还是可以用司昊当靠山的。
卿凰仔细一合计,觉得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法子去看望看望小庸,以示他们之间山无棱,天地合,亦不与君绝的坚贞友情。
卿凰收拾好课本,趁着下早课先生去里间休息的空当,猫着腰钻出了学堂大门,一溜烟的便没了踪影。
其实,卿凰在跑之前,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她先得去学堂后头她住的竹林木屋中找到司昊,然后在随便编个什么理由让他陪自己一起去看小庸,这样一来,常尧君就算在想对她动手也得考虑一下司昊的存在,说不定今日一过,常尧君也就把这茬给忘了,那她也就可以侥幸躲过了这一劫。有些时候,卿凰还是会被自己的聪明深深折服的。
卿凰来到竹林前,却有些犯迷糊,原本浓郁茂盛的竹林,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几株,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的凤凰树却开出鲜艳的花朵来。
司昊一身利落玄衣,有着和周围环境不合衬的清俊,司昊朝卿凰招招手:“小七,过来。”
卿凰听话的走到司昊身边,拉着司昊的袖子,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什么要种这些凤凰树在这里?”
司昊柔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卿凰一愣,呆呆的望着他,“你是特意为我种的?”还未等司昊回答,就自顾自的又继续说道:“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忽然,卿凰如同发现宝贝般,指着司昊身后用修竹搭建出的小屋不无惊讶的问道:“这就是我们的家吗?”
家?司昊的眼中划过一丝温暖的笑意:“对,我们的家。”
卿凰啧啧赞叹道:“你真是太能干了。”话锋一转,“你这么能干,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司昊拿过她手中的课本,挑了挑眉笑道:“你这是被先生赶出来了?”
卿凰摇摇头,一副担忧的表情:“小庸生病了,所以我就跷课出来准备去看看他。”略微思量了一会儿:“但我怕被常尧君赶出来。”语气又很诚恳的继续说道:“我在学堂里还是很听话的,你要相信我。”
----------------------------------淡淡的药香从常尧跟前的药罐中飘出,卿凰对着司昊指了指门,在司昊的点头默许下背对着常尧君蹑手蹑脚的溜了进去。屋中,常庸正盘腿坐在榻上看着一本小人书,身前的小茶几上,还大咧咧的摆着半块尚未啃完的牛肉,卿凰以十分惊讶的目光看着他,许久没说出一句话来。
常庸的脸从小人书中冒了出来,将装着牛肉的盘子往卿凰跟前推了推,朗声说道:“这是父君捎来的卤牛肉,可是母后特地为我做的呢,你也来尝尝。”
卿凰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从怀里的锦带中掏出两个糖人,将其中一个递给常庸道:“你的病已经大好了?”
常庸接过糖人放进嘴里,含糊道:“不过就是在树林里枕着石头睡了一觉,如何就能生病了,”又白了卿凰一眼,“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这么个弱不经风的形象?”
卿凰心里还在担心常庸因为自己将他丢在树林子里而不高兴,现在自然要顺着他的意思,忙摆摆手道:“怎么会,在我心里,你可是英俊威武,智勇双全,所向披靡,视死如归,死不足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成语,卿凰只感叹自己果然是块上学的料,先生讲的课她都记住了。
常庸目瞪口呆的看着卿凰,许久才咽了口唾沫,结巴道:“我不过就是不想上学,用这个借口诓诓父君罢了,你这是做什么。”复又真心实意的哀叹道:“看来你同我一样,这学算是白上了。
卿凰自动忽略了常庸的后面半句话,还沉浸在对自己学习优秀的满足感中,不过一听小庸生病的缘由只是因为他不想上学,真是可惜了自己白白为他担心了这么久,卿凰心里原本的惭愧感也消失不见。于是又往榻上挪了挪,指着盘中的牛肉说道:“既然装病那你也装的像一点啊,能啃这么一大块牛肉,鬼才相信你病了。”
常庸用食指戳戳门外道:“我父君他不是信了?”
“……”
屋外的常尧君,晃着一把扇炉火的破扇子,看着司昊笑眯眯的道:“这趟净化妖息,你用的时间貌似有些久啊。”
司昊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开口道:“你上次所说已经有些崩解之势的的降妖幡,我今次去时,崩解之势尽显,所以我就多费了些时间在这块降妖幡上面。”
常尧停下摇扇子的动作,表情中的玩味消失,带着一丝郑重的望向司昊,打探似的问道:“那,你这次是开启尘诛阵了?”
司昊摇摇头,视线落在屋中的卿凰身上:“尘诛阵中有些阵法我尚且还未调伏好,须得再多花些时间在上面,所以我这次只是略微稳固了降妖幡一番,也顺手在降妖幡前加了一道仙障。”
常庸微微叹口气,“那看来这次怕也是耗了你不少心力,”又有些不敢相信:“做了这些,难道你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
司昊将袖子往上卷了几道,漫不经心的说道:“要不打一架试试?”
常庸嘀咕道:“你当我和你似的,闲的没事干?”
然而事实证明,常尧君还是挺闲的,司昊他亦如此,以至于两人都在没事找事干。
平林的一块空地上,司昊负手而立,表情淡淡,常尧手中扇炉火的破扇子此时又换回成精致的折扇,两人如此闲适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打架的情形,只是,不消一会儿常尧就在气势上败下阵来,轻嘘一口气,又继续话痨的本性:“我怕了你还不成?这架没法打了,你看看这四周,我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无所表现的?”如常尧所说,不知何时,原本还是一片空旷平原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其中还泰半都是女子。
还未等司昊开口,被卿凰拉来看热闹的常庸就大声喊道:“爹爹你又要打架,难道不怕娘亲生气吗?”话毕,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脸上一副生气的模样。身旁的卿凰抵了抵常庸,疑惑道:“你不是应该称常尧君为父君吗,怎么改口叫爹爹了?”常庸小声在卿凰耳边说道:“父君说,这叫做入乡随俗。”
常尧听见这一声清脆的叫嚷,看着周围这么多的人,顿时心生一计,对着司昊假装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低声下气的问道:“你会生气吗?”
司昊闻言,睨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只是缓步走向卿凰,牵起她的手便离开了人群。
司昊这一番行为,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着实是一副生气的模样,目送着司昊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知情的女子几欲垂泪悲怀,两个男子都有着绝世的容颜,实属珍品中的珍品,可未曾料到他们的兴趣爱好竟也同这容貌般一样不寻常,一时间人群中眼神纷飞,哀怨有之,惋惜有之,悲愤亦有之。
还在人群中的常尧掩下唇畔笑意,不忘添油加醋的追着司昊道:“哎,别不理我啊,我向你赔礼道歉便是了。”
已经走出人群极远,常尧才终于憋不住大笑了起来,拉着常庸落在司昊后面几步,手中折扇一摇一晃,却因摇的力气过大而掉在地上,身旁的常庸一副觉得丢脸的表情,挣开他父君的手,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卿凰。
常尧俯身拾捡扇子时,只听上方传来司昊的声音,不疾不徐,“便宜可占够了?”
认识司昊这么久,今日却是第一次在他处占到便宜,心下自然满足,常尧直起身,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笑眯眯道:“够了,够了。”
“那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司昊顿了顿,又多加一句道:“这几日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怕我会将你打的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
“……至于嘛你,好歹我也是魔,”常尧最后一个君字还未说出口,司昊就打断道:“我觉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站在卿凰旁边的常庸实在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道:“父君,你快跑吧。”
“……”
常尧招来祥云,登上云端时,还不忘回头嘱咐常庸道:“小混蛋,你不许给我淘气,否则小心我过几日回来收拾你时将你打的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常尧学着司昊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只是原本好端端的一句话却被常尧君说的变了味。
卿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学着司昊的语气对着常尧补充道:“还不走?小心我真打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