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樱木之约

每一年的三月初八，是我最期盼的日子，那一天，我心中的白衣男子会帮我种下一株樱树，樱木的株数记录着我们之间相识的年份，今年是第九年了，但是自从三年前易宿一事结束以后，他便不那么信任我，不，准确的说是我的能力。我的人，他不曾怀疑过，否则便不会仍旧帮我种下樱木。
凌峰上的事情，真的是一次失手，虽然我想万无一失用毒解决，但是绝千尘，他是我心中的神，我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信徒怎么会违背神的意旨？
一钩吻的毒性我是最熟悉的，但是那毕竟是千尘的扇子，我原本还心生疑惑，以为千尘这次和銮殿合作是默许了这个安排，没想到竟是一招算计。
那一年，我回来依水庄。
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溪涧小聚等我，也是那一年，我没有领到过一次外出任务，他没有来看过我，自然也不会帮我种下那一株樱木。
于是，我花费心思，在溪涧小居附近，引进了凤凰花的幼苗，浇灌，栽培，一点点，看着它们结出花苞，青色的花茎，挺拔，五月，凤凰花开，艳丽的红，围绕着小舍，在这样一片火红零落中，有淡淡的香气，带给我的不只是欢喜还是悲伤，生于这样一片火红中，伴着母亲的笑容，同样在这片火红中，我亲手埋葬了母亲，离开了那个儿时寄居的地方。
借酒消愁之际，我躺在地上，感受着泥土里的芬芳。
母亲说过：“大地是万物的灵气之源。”苗疆人敢于与飞禽走兽为伍，不仅是因为环境恶劣所迫，也是因为对土地的信仰盖过一切。
手提着银酒盏，倒酒入口，自然免不了滴答在身上，颈间，无奈酒盏太小了，倒一下便空了，太不尽兴，我索性抱了一坛酒，开始畅饮，酒哗的倒下，彻底湿了一身，酒的浓香并不醇，但当酒沁入土壤时，便是另一种味道了，混杂起来，很是醉人。反正此刻的我是个想醉之人，感知的一切也是想醉的。
酒过喉，脸也烧得有些红，头昏沉得紧，索性闭了眼，不愿再想些什么，只求睡一觉，梦中能回到儿时乐土。
那一袭白衣还是来了，白色在血红花瓣中格外刺眼，我努力睁眼，却始终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神色究竟是什么样子；努力闭眼，却怎么也无法忽视眼前的那一抹白色，那抹白色带给她不一样的成长和希望。
绝千尘在一番折腾后，把沐琳筠送回了溪涧小居内，看着她烧红的脸颊润透白皙的肤色，听着她有些喘的呼吸，难得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屋外。
他没有帮我种上那一株樱木，只是呆立在那片火红之中，末了他在这舞剑一场，剑锋凌厉，像是在这如血色花海中掀起狂澜，转眼间，凤凰花已然倒下一片，留了九株，在最靠近樱木的方向，倒下的花秆呈现了出蝴蝶花纹，他收了剑，白绢沾酒，洗去花汁，拭净剑锋，终是离去。
待到我醒来的时候，走出小舍，映入眼中的就是偌大的蝴蝶花纹，这是苗疆人的图腾，蝴蝶妈妈是我们的创世主，与他的每一封来信中，我都会在落款处绘上这样一个图案。
九株凤凰花，他在心里还是默认了九年的相识，心中释然。
忽而想起什么，开始四下寻找，赶忙捡起白绢，仔细翻看几遍，嗅了嗅只有酒味，水洗烟熏，我渴望在白绢上看见那句“萱草春”，终未如愿。原来这就是他的惩罚么？
“萱草长春”，是给女性长者祝寿的福语，他教我学习诗书文化时，我便玩笑着要他，每一年生辰的时候都亲手题萱草春三个字给我，我脱口而出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在白绢上题了“萱草春”。心中窃喜，萱草是长寿的草，极具生命力的草，在苗疆文化里，能与大自然抗争的弱小生命都是值得尊崇的。而我的私心便是，希望自己能如同萱草一半，坚强，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春，是充满希望的季节，尽管那里可能还残留着冬天的寒冷，但总有生命会破土而出，不屈地生长着。
第二年生辰亦是我完成第一件外出任务的日子，他站在依水庄前，等我回来，便将剔透的红玉腰牌赐给了我，正面是领事的身份雕纹，背面是苗疆的鸟纹图腾，右下角的位置，刻上了萱草春的小篆。
而这一年，我却没能见到这三个字，也没能盼来一株樱木。
许久之后，我偶然翻书得知，在汉文化里，有这样的记叙：萱草，即忘忧草；凤凰花，寓意别离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