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杀伐果断

江南道碧尧殿主殿銮因披了发，坐在石台上一手拨弄着文鸟，一手仍旧提着镶金玉制毛笔，周围散落着随手扔掷的账册文书，时不时打个哈欠，一派慵懒的样子，除了一身打扮的豪奢象征了此人身份不凡，乍看过去，这幅姿态，没有人会认为这便是杀伐凶残雄霸一方的碧尧殿殿主，倒是好似谁家的富贵公子，不谙世事，不爱家业。
“殿下，魂断影卫霖求见。”来人还是一身黑衣，行得规矩端正，笔直半跪。霖才刚刚学成，因此影卫长便派了个传信的轻松任务给他，只是来时，额外叮嘱了一句，谨慎言行。
“啾~”文鸟拍打几下翅膀，叫了一声，便自然地顺顺毛，飞出殿外。
“嗯，下次动作轻一点，你看，惊了本殿的一点红，都飞出去了呢。”銮因这才抬眼，看看了看来人，口吻仍旧散漫。
“是，属下谨遵教导，下次定当轻声。”黑影一丝不苟地回道，便不再多言。
“哑巴了？忘了正事？有事快点上报，本殿下的一点红可还在殿外呢。晒着了多不好，你说对吧？”说罢，还焦急地看看殿外上空。
“主人看中了一人，有意培养为魂断传人，此人涉世不深，明识进退，聪慧可教……”
“停停，是不是但此人生性向善，所以小雁雁才让你来问我意下如何？”銮因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霖的话，“你回去告诉小雁雁，魂断我已经完全交给了他，一切事务，由他决定。但是，让他处事时，只需记住四个字。”
霖俯下头，静聆教诲。
“杀伐果断。”銮因收了散漫的调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罢这句，便一挥手，用了三分内力，将霖推送出殿外。
霖心中授命，向剑南道赶去。心中暗暗感叹，难怪有人说，见銮殿一面，定会大开眼界，但无论见到何种场景，都只需谨慎自身言行。这銮殿还真是不负江湖传闻，嬉笑似纨，狠决如刀，故称“妖少”，行事风格和个人举止还真是大相径异呢。
剑南道戎州幽宅霖下了快马，直奔荷亭，牧雁果然在此，他就那么立在那里，与这一片荷花景融为一体。
“主人，銮殿指令，全权交付魂断，但需谨记杀伐果断。”
“呵。他倒是舒服，把这问题交还给我。”牧雁回头，看了看霖，“你还有事想问？”
“嗯，主人，銮殿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看来你是第一次去碧尧殿汇报。”牧雁笑笑，看着霖，这厮也不过十五岁而已，有些好奇心倒也正常，“銮殿，随性而已。”
“随性？”霖似懂非懂地看了看牧雁，“那他为什么称呼主人为小雁雁？”
“影，没有叫你收敛好奇心么。”牧雁内心虽有些怨念尴尬，但仍旧不动声色，有些严厉的语气斥责道。
“属下知罪。”霖猛得跪下身去，有些慌张。
“罢了。这个问题答案和上一个一样。随性而已。”牧雁扶起霖，谆谆教导，如同多年前，教导年幼的弟弟一般，“在这江湖上，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责任，所以名门望族之人，大多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仪表堂堂，但是，銮殿不同，他学得那许多技艺，只为了能随性而为。开创碧尧殿，灭易宿，收魂断，却迟迟不肯称霸，不光是因为有绝千尘与之匹敌，而更多的是因为，他随性，更希望能随心而为。你现在或许不能明白，高处不胜寒的内在含义，但在能力不足时，收敛好奇心，对你有利无害。记住了么？”
“谨遵主人教诲，霖退下了。”霖不知道自己听懂了多少，但牧雁温和的眼神，有心的教导，让他感到温暖，也让他隐隐觉得，或许，主人和銮殿是同样的人，同样感受到高处不胜寒的那一类人。
待霖走远，牧雁才悠悠开口，“影，出来吧。”
竹林中传出一道黑影，蹭蹭地踏过水面，鞋底未沾一滴水，停在荷亭上。“参见主人。”
牧雁挥手示意不必行礼，开口道：“霖是你亲自教导的？”
“嗯，主人可是觉得太过好奇并不适合呆在魂断？”
“或许吧，但我有些喜欢这孩子。姑且先留下吧，外行的任务就不要交给他了。”牧雁吩咐道，“影，你来是有何讯息？”
“秦淮坊，算石草。”暗影卫长汇报完，便闪身又去了云水间。
“哦，还有小半个月，观蘅也去了秦淮坊，看来，武擂后，江湖格局怕是要变一变了。”牧雁又陷入了沉思，杀伐果断，全权交付，銮因，你当真如此信我？若是这么信我，又何苦试我。这一道摆得，说到底，我在考验单恒，而你在考验我。
杀伐果断，无非两个寓意，单恒要么留，要么杀。
留，定要驯服，如鹰拔羽，竭诚尽忠，泯灭善性，逼出新一代的魂断主所需要的一切素养。谈何容易；杀，便又是多了一缕孤魂于江湖，他明明知道，我已厌倦无端杀伐。
銮因的杀伐果断，分明是对我的告诫，身居魂断主的位置，定要做到这一点，才能全身而退，他日将魂断交付给下一任主。
末了笑笑，牧雁终是走出了荷亭，不带走一点尘埃。
虽然已与那人相交到如今，心性上还是不如他，杀伐果断。
他可以任性，搅乱局面，只为自己一搏江湖，而我却是愿意逆心，委曲求全，安稳在这不平静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