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02人鱼

人鱼泪（一）
我是落梨，西冥沙海深处的人鱼公主。最美丽的人鱼。
小时候，常听奶奶说，长大以后我是要嫁给北溟雪域的皇子的。等我长大以后，我会有一双美丽的腿。于是我常常期待，期待着长大，期待着那个奶奶口中风流不羁的北溟皇子——北溟殇。等我稍微长大了一些，奶奶说，我可以游到西冥沙海浅一些的地方，或许能碰到我心中的那个人。但是我不能见他，必须要等到新婚之夜。
长大，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人鱼的寿命是那么长，到了一千岁才算长大。在这期间，我只能呆在幽暗不见底的沙海深处。
听说北溟是一个很强的国家，那里的人，也像我们人鱼一样，拥有那么长的生命吗？
应该是的吧，要不然，怎么会等到我长大才来娶我，要是像普通人一样，那还不早就死了呀，嘻嘻嘻，我在心里暗暗想着。不一会儿，便随便钻进一个水藻堆里睡着了。
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
我醒了，仰望着深海最上方，阳光是照不进西冥沙海深处的，原本金色的耀眼阳光，到了这儿，就变成了深绿色的惨青色。
我在水中转了好几个圈圈，冰蓝色的长发在水中晃动着，生长了几百年的头发，如今已经长到脚下了。
人鱼泪（二）
我只能说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在我八百岁生辰那天，奶奶送给我一块透明的水晶，她说，这水晶可以看到北溟的皇子，我的心上人现在的处境。
我高兴极了，施展了一个小小的水球法术，水晶闪了两下，开始浮现影像。开始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后来便越发的清晰。
只见一片白皑皑的雪地里，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屹立着，瀑布般的青丝绾起，分明的五官，锋利的剑眉，那双充满着某种情愫的眸子，令我深深痴迷，这，就是我以后要嫁的人吗？
我越发的期待长大来临。
每天看着他的生活，我为他高兴而高兴，我为他悲伤而悲伤。
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我的陪伴。
终于，我满了一千岁。我一千岁那天，整个西冥沙海隆重万分，他们最美丽的公主就要嫁给北溟最出色的皇子了。
我激动万分，我闪闪发光的金色尾巴也变成了一双羊脂玉般的长腿，我一袭红色嫁袍，蓝色的长发绾成髻，各种花钿金钗，我觉得我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
终于，新婚之夜，我盼到了我心中的如意郎君，当他掀开我盖头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不是他，我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俊脸，和北溟殇相似的俊脸，我记起了，常常陪伴在北溟殇身旁的北溟言，北冥雪域二皇子，北溟言！
“北溟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天真的问道。
“当然是来占有你的。”他笑着，怨毒地笑着。
红烛飘摇，细雨零零。我茫然地躺在床上。
衣襟敞开，望着窗外，我笑了，笑得很悲哀。
北溟雪域皇妃——自刎。
人鱼泪（三）
我是莫夏北溟雪域大皇子北溟殇身边的侍卫，女侍卫。
那天我突然降落在雪域皇家捕猎场。
我骑着一头雪白的巨龙。
准确的说，是掉落。
我感到很慌乱。因为我没有了记忆，我甚至连是怎么到这里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没有了记忆，独自出现在雪域皇家捕猎场的陌生女人，无疑是很危险的。
幸好我遇到了北溟殇。他和他的弟弟在打猎时看见我，骑着一头巨龙茫然而慌乱的站在捕猎场中心。对于来历不明的我，他没有杀无赦，而是收了我当侍卫。
他的弟弟对他很好。可是我知道。在背后北溟言究竟做了一些多少恶事，没错，我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不然，北溟殇是不会收我的。他从不收对他无用的人。
我和他说过，但他不信，就不信谁都不会不信自己的弟弟。
我只是苦笑，适当地暗中帮助他。
再后来，北溟殇要娶亲了，是西冥沙海的人鱼公主，落梨。听说她是世间少有的尤物。
我发自内心的恭喜北溟殇。他是我的主子，即便，我爱他，也只能埋藏在心里。
后来不知怎的，落梨死了。北溟殇很悲伤，正如他的名字，殇。
他说他小时候，就很期待落梨，想给她一辈子幸福。
呵呵，痴男怨女。
人鱼泪（四）
三十年，北溟殇三十年未娶妻。
直到那一天。
他跪下，对我说，莫夏，做我的皇妃。
我愣住了，垂眸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攀不起。”
他很认真的对上我的眸子：“我是真心爱你的，这三十年来，你为我做的事，已经感动了我，说实话，在我心里，你和落梨是最重要的。”
我冷笑。一个死去的人，在你心里待了这么久吗？你会这么在乎一个从未了解过的人？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他。这样挺好的，做他身边的皇妃，陪着他。
人类啊，就是这样。
那天，不如落梨嫁给他时那么风光，或许是因为我只是个侍卫，不明的侍卫。
虽然不风光，但足以令我心满意足。
在那段时间，我一直陪着他。
直到...他死去。
人鱼泪（五）
按照北溟殇的遗愿，他死后是要葬在西冥沙海。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送殡的队伍很长。
满天飘着须臾花。
我紧紧地跟在北溟殇的水晶棺后面，透过水晶棺，能看得到他安详而英俊的面容。
我没有半点哀伤，只有对他的恨与爱。
爱他爱到死，恨他一直牵挂着那个自刎的人鱼公主。
他留下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他说，他爱的一直是落梨。
从两千年前就爱。
两千年前，他的前世，和落梨是一对冤家，偏偏又有一段爱恨情仇。
落梨的前世死后，和北溟殇的前世约定好，她在奈何桥边等他，一起来世做一对比翼双飞的鸟儿。奈何，彼岸花都开了，北溟殇终究没有实现他们的约定。他终究迟了一步。
落梨比他先一步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
而他在孟婆桥旁苦苦等待，最后带着记忆轮回六界。
找到了今世的人鱼公主落梨。
呵呵，多么可笑的故事，他们是终究不能在一起吗，终究有一个人要先死。
前世今生，皆如此。
人鱼泪（六）
他没有说她和落梨前世的恩恩怨怨。
这样也好，他不说，我也不想知道。省了我难过。
三十余载，他口中说爱我，却何曾正眼看过我一眼，我除了默默替他在背后处理事务，又能做什么？
我说过北溟言不可信。他不听，世人皆以为他们伟大的皇位继承人大皇子北溟殇是因事务繁忙儿猝死。只有我知道，是北溟言从中捣鬼。他却在信里说他早已料到，为北溟雪域尽心尽力几百年，也算不愧对父王母后。所以，他是早就知道这一切，已经准备好去死，只是不告诉我对吗。
哈，说好的白头偕老呢？
送殡的丧乐低沉悲哀。
我不禁整理好心情，面无表情地跟着送殡队伍。
不远处的西冥沙海泛着幽幽的光芒，一旦进入西冥沙海的范围，天就变得格外昏暗，到处闪烁着幽幽的荧光。分外妖异。
我望着不见底的西冥沙海，皱起眉头。自打有记忆那天起，我就分外地害怕海水。
不知为何，看见海，我总有一段深沉而悲切的记忆想要突破脑袋，乱糟糟的，很疼。
我忍着不适感，一袭白衣被风吹起。
好在西冥沙海不是很远，他要水葬，作为他的正妻，我必然要亲自送葬。
看着水晶棺中熟悉的脸庞渐渐下沉。
我的眸子渐渐迷离。仿佛有一种想要深拥他一齐沉入海底的冲动。
越是看着他，这种感觉越是强烈。突然一阵眩晕，天昏地暗。
终于，我坚持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扑通一声，沉入海底。
我意识渐渐溃散，望着水面上的人，他们好像很慌乱的样子。弄得我想笑。
想不到我莫夏竟是这样的下场。头顶上的水晶棺缓缓沉了下来，很是模糊。
迷惘地望着一片一片的荧光虫。在海里竟是如此熟悉。
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却不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股奇异的清凉遍布了我的全身。一束金光大作，我原本纯白色的长发变成了冰蓝色。
原本修长的大腿化作金色的鱼尾。清凉的舒适感仍在继续，竟使我有些依赖。
心中埋藏已久的，不想再次回忆的，最受伤的记忆喷涌而出。
人鱼泪（完结篇）
哀伤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我是落梨，也是莫夏。
准确地说，莫夏，是我的前世。
也许是在我自刎的那个瞬间，又或许是在莫夏喝下孟婆汤的那个瞬间，我们处于两个时空的灵魂和肉体重合。我不知道，也无从考证。
前世的爱恨情缠，我早已不记得，我只记得奈何桥边，彼岸花开得很盛，红得刺眼。他没有来，我便先走。
望着头顶上缓缓沉入水中的水晶棺。我甩甩金色的鱼尾，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水晶。拥着北溟殇，冰冷的身体仿佛我的心脏。我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越发地心疼。
“殇，是不是不管哪一世，我们都只能相聚阴阳两地？”扑腾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抱着北溟殇冰冷的尸体，缓缓沉入深海。一片漆黑，她说：“让我守护你，直到死。但愿下辈子，别再先走了。”
海岸上，北溟言愣愣地望着金光缓缓消失的海底，微笑：“皇兄，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
人鱼泪（番外篇）
洛阳，张员外府邸——“啊，快快快，夫人生了！老爷老爷！是个女娃，可爱得紧呢！”
与此同时，皇宫——“皇上！皇上！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十七年后，洛阳繁华依旧，海棠开得盛。
夜晚的洛阳更是热闹。
宫中三皇子举行盛大婚宴。世间皆称赞他们是金童玉女。
洛夏一袭红袍，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她要走，她死也不嫁给三皇子。
“锵！”一枚石子打落她手中的匕首。
那翩翩公子环着双臂，倪视她，嘴角微微向上，却假装不屑道：“落梨，你死了，谁嫁与本皇子？”
床上的俏人儿瞪着大眼睛，笑着留下一行清泪。
娇嗔道：“谁爱嫁谁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