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葵又活过来了,这是她没想到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仿佛那不过是一场噩梦。京城孤燕在那天之后的第三日便离开了,走之前特地嘱咐夏葵没有必要不许离开半壁山。夏葵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是说他会尽快回来。
京城孤燕告诉夏葵说,长生丸是碧血宫的镇宫之物,是老宫主在练长生药时无意练出的。而后为了以防叛乱,便以愿与宫中之人共长生为由赐了宫中所有的人。这药虽能驻容缓衰,却毒性颇大,如若没有得到一年一次的缓解的解药,便会每年毒发三次,而且每次疼痛加倍,在最后一次七巧流血而亡。
而为什么京城孤燕身为碧血宫的人却没事和为什么那个宫主会逼下她吃长生丸,京城孤燕却说不想提,但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夏葵不想追问他的过往,她怕自己知道太多还会招来横祸,但不知是因为京城孤燕的话太有说服力还是别的什么,她觉得自己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所以在听到自己还有八个月的生命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恐慌,仿佛那就不管她的事。
昨夜突下暴雨,夜里总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和秋千被风吹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夏葵睡不着,躺在床上活动着脑子。她想明天就有得她忙的了,后来又想到了察施,不知道黎皿有没有找到他,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又想到了如果黎皿回来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跟他走,以什么样的名义,契约吗?可是自己现在的情况怎么办、、、清晨,伴着湿气起床。推开窗,潮湿的空气伴着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转眼便看到了檐下墙角处那株黄菊自垂带露,还有院里那片狼藉。夏葵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扫帚打扫院子。
雨后晴天是蘑菇生发的好时候,夏葵记得这种蘑菇的鲜美,便提着篮子下山采摘。京城孤燕离开前为力方便夏葵特地将上山的铁索改成了铁索桥。
随意梳扎的发髻垂在头上,被树上滴下的水滴打湿几处。
“应该够吃两天了吧。”夏葵蹲在树脚看着这小半蓝的蘑菇笑道,不知怎的想到了黎皿也爱吃蘑菇,嘴角的浅笑渐退“十六天了。”
“夏葵~~~”
站起身拍拍裙褥上草削,准备提着篮子。却听到不远的身后一声呼唤,心室的跳动停了一拍,脸上的表情在湿润微凉的空气中凛结。
是他的声音,他会来了、、、转身看到数十米外那个一身紫袍,笑眄温柔如常的男子。啊、、、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么美好,他是属于这碧草带露,长空无云,水雾蒙蒙的人物吧?
秋风带着湿意抚在脸上,不似春风和煦、不似夏风炙热、不似冬风刺骨。却将人吹得清明,毫无忧愁、畏惧。带着自己也不明的笑意挽着篮子,迈着轻巧的步伐,眼中无一丝惊讶,好似他一直都在。
毫无犹豫、顾念,提着篮子微垫着脚尖搂住黎皿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霎时心头的酸涩由心袭下而上。篮子还紧握在她的手里,白蘑菇顺着黎皿的背滚下,留下一路水渍。
“你总算回来了。”声音有些哽咽委屈。
‘你总算回来了’,六个字化作糖水流进黎皿的心窝,荡起阵阵美好的回忆。都忘了有多少年没听到这句话了,记得孩童时,母妃还在,调皮的自己总是玩得忘归,母妃就会站在寝宫门前等自己,多久都等,等到后总会抱着自己说上这句话。可母妃已死了七年。
手臂不自觉的搂上夏葵的腰,,脸上是七年未见的最真诚地笑。
“谢谢你一直等我。”口中轻吐出这句似是自言的话。
鸟雀呼晴,初阳干了宿雨,叶上的水珠泛光,晨阳驾着阳光恰好。
“葵儿,怎么不见京城大侠?又上山顶了吗?”黎皿一回到半壁山便上了山,除了当初的铁索变成了铁索桥外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可就是感觉那里不一样了,特别的冷清还一直不见京城孤燕的影子。
夏葵正沉沁在黎皿回来的喜悦中洗蘑菇,听到他的问话不免愣了一下,而后又恢复笑颜“没有,师傅有事出山会故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才发生那样的事不久,他就放心把夏葵一个人留在这儿出山会故友?看了一眼夏葵的神色,笑容有些掩饰的僵硬明显在撒谎。为什么撒谎黎皿也不想过多的追究,反正京城孤燕不在正好方便他带走夏葵。他不怕京城孤燕,只是不想与他发生不必要的争执,让他与夏葵产生芥蒂不方便以后行事。
“他以前老是呆在山顶还整天不下来,为什么呀?”
“我师傅可是难得的痴情人,上面是我师娘的坟墓,他经常在上面陪她,有时还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呢。”夏葵笑笑,说得很是不屑,可心里对京城孤燕很是尊敬。
黎皿勉强的笑笑,没说什么,心头想的却是:玩物尚志、红颜祸水,可惜了京城孤燕的一身好武艺,如若没有这一点说不定他还可以将他收为己用。
“你、、、、、、这次回来、、、、、、为什么、、、?”夏葵看了他一眼最终问出了这句。
黎皿走到夏葵身侧,拿去在她手中受尽摧残的蘑菇。看着他的侧脸,反问道“你不是在等我吗?等我做什么?”
等他做什么?他明明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自己的心思完全袒露在了他的面前,不由得一阵脸红。
看着夏葵这幅扭捏羞涩的样子,黎皿不再逗她,坦言“既然京城大侠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实在不安全,不如跟回鹿州王府。“也许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所以夏葵听到并未多高兴,心头还是担心自己身上的毒“可是,师傅他……”
“没事儿,可以给他留一封信,待他回来可以去王府找你。”
看了黎皿一眼,夏葵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不过先等他三天,如果他还是没回来我再跟你下山。”
夏葵早就想好了不管怎样她都会跟黎皿走,只是身上的毒让她有些犹豫了,但也不足以改变她的志愿。她十分相信她不会就因为这个毒就死在这里,十九年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不想就因此放弃。
如黎皿所想,三天后京城孤燕还是没有回来。黎皿带着夏葵下了山。
古塔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离开,在他和黎皿出半壁山后便看到他已经备好了车马。对此夏葵也没有多问。
待他们走近,古塔拱手低头向黎皿行了礼,没看夏葵一眼。这是夏葵第三次见到古塔,只知道她是黎皿的随从,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夏葵夜直接无视了他。见过了这么多会武功的人,她已经对古塔会飞这件事不感兴趣了,更何况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
看着正咂吧着嘴,鼻子哼哼的黑棕色骏马,夏葵有些兴奋了。摸摸马头,她会骑马,骑得还不错,只是太久没骑了。
“这马真好看,我们骑马行吗?”夏葵笑着给马顺了鬃毛。
黎皿听着惊了一下,“你会骑马?”
古塔也愣了一下,悄悄看了夏葵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全身是迷,看着纤柔美丽的女子居然还会骑马。女子会骑马鲜少听闻,像她这样能歌善舞还会骑马的女子,不像大家闺秀,不像乡野小民,更没有江湖气息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育养出这独自道的女子,走怎会沦落风尘?
“会啊,骑得还可以吧……”看他这样子,夏葵想,自己骑马的想法是泡汤了。唉,万恶的旧社会啊,居然这么歧视女性。要是让你们知道在我的时代女性不仅能骑马还能当兵打仗的话,还不吓掉你的大牙“算了,还是做马车吧。”夏葵想,要是自己真的骑马他们还不把自己当怪物看,最关键的是黎皿。
话罢,自己上了马车。留下黎皿一头露水。
这夏葵到底是什么人吧啊!这三天里黎皿也问过关于她的身世,可夏葵只说她是在尼姑庵长大的,后来庵里失火了她就跑出来了。可黎皿那里相信这么荒唐的理由,尼姑庵里长大的会是这个样子?但夏葵也不说真话,他也不好多问。于是便姑且听了说辞,用人不疑,疑人早死在了他的脚下。
太阳在连续工作了五天后终于下岗了,换来的是一场倾盆大雨。而且很不巧的是,在夏葵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情况下来临的。冒着风雨前行,即使是官道也泥泞,实在难行。一路上摇摇晃晃,顶上又是噼噼啪啪的雨点声,心头也很是烦闷。要不是一路上有黎皿陪着,夏葵早暴走了。不过感到庆幸的是当初她选择了坐马车,不然现在就像古塔一样在外面用无根水洗澡了。
“雨还是很大,路也坑洼,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停下,要是前面的山坡滑塌惊了马就不好了。”夏葵掀开帘子看到外面黑沉的天空无停息的倒着水,打得马车檐角上的铃铛疯了似的左右摇摆拼命作响抗议。
黎皿看了一眼外面也赞同的点头“找个山脚停下安全些。”
话罢,隔帘吩咐了古塔。不久总算是找到一个山体凹进得的山脚停下。
马车的帘子被被风锤斜的雨水打湿透着点点寒意,还好是夏天并不是多冷。和黎皿说笑了几句,听到外面没有动静,掀开帘子,没想到黎皿的那个随从正笔直的站在雨中。一席蓝衣被雨打湿,雨水顺着他窄挺的鼻梁,刚毅的下巴窜下,眼睛警惕的看着前方,一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样子。
一路上都是他在赶马车,所以先前夏葵并未说什么,可现在看来也挺心疼的。这下人也是人吧,人这样整天淋在雨里就算是铁打的也会生锈吧。
“喂,那个……”夏葵这才反应过来跟这人同路了两天,居然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听到耳边的声音,古塔转过头,看到那个马车窗边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女子,总觉得那脸上带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却让他有些莫名的悸动。
看到他不解的看着自己,夏葵才毫不客气的,像个主人似的说道“外面那么大的雨,你进来吧,等于雨小了咱们再上路。”
古塔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就这么站在那里不可思议得看着他她,眼中的东西很是复杂。夏葵见他没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进来啊,你就这么淋这对身体不好,就算是习武之人身体也不见得是铁打的吧。”
古塔没有动,看着夏葵脸上担忧的神色不带虚假,这对于他来说陌生得很。可心头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往外窜,乱了他的房颤。深深地看了夏葵一眼,在心头刻下了此时的模样。而后转过头去,看着前方,眼中更是坚毅。
正在夏葵尴尬之际,脸色不好得黎皿开了口。
“进来吧。”声音冷得胜比这雨水。
听到这个声音,古塔微微皱眉,警觉到王爷有些生气了。是在生自己听夏葵的话的气吗?无论什么,他不得不听从。
进了马车,古塔单膝下跪,拱手低头谢过王爷。雨水从鼻子,下巴,衣袖滴下。夏葵看他这个样子就替他不舒服,于是掏出手绢递给她他。
古塔木愣的看着这橘色的手绢,不敢接。看了一眼王爷,见他没什么异样,这才低头抿唇讪讪的接过。心头的情绪有些复杂,也没有说谢。总感觉只要自己不抬头看她,她就看不到自己似的。
“你叫什么?”夏葵这才文他的名字。
“……古塔……”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竟几多陌生。
“跪着做什么?既然进来了就坐吧。”黎皿脸色还是不好,看了一眼古塔。他不喜欢夏葵关心别人的样子,特别是关心古塔,这让他莫名其妙的厌恶。
古塔心惊了一下,王爷居然让他坐!抬眸看了一眼王爷,又看了一眼夏葵,不知该坐那里。他只是一个下人不能和王爷平起平坐,可夏葵又是女子,多有不便。
夏葵看出了他的心思,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笑着说“坐我这边吧。”
古塔看了一眼夏葵,知道她是在给自己解围。于是缓缓起身在距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一直低着头,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他还是愿意再外边淋雨。
夏葵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盒子,里边是在上一个镇子买的一些糕点。打开盖子,五颜六色的糕点散出香甜的味道,夏葵挑选出自认为最漂亮的一块给黎皿。
“黎皿,给你最漂亮的一块。”夏葵笑着,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恋。
黎皿接过,在古塔看到夏葵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爱恋让他莫名的满足“谢谢葵儿。”
夏葵笑笑,又随意拿出两块糕点递给古塔“你一定饿了吧,一直都没看到你吃什么东西。”
古塔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吃饭,他是下人不能和王爷同桌吃饭,自然只有在外面随便吃点。
古塔惊讶的看着夏葵手中的糕点,他没想到她会给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竟觉得手有些沉重,夏葵的笑缅看在眼中让他觉得好像没了心。
小小的咬了一,很甜。他想,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身旁这个女子曾自己领命要杀的人,现在却笑着给自己递手绢、给自己最好吃的东西。心头从未有过的情绪笼罩,他不知道算是什么,却让他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