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6.各方心术

忙碌了很长时间，敬王府才算是安静下来。来来往往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太医们也都松了一口气，这真算的上是奇迹了吧。原本插在胸口的刀伤血流不止，气息已经渐无，没想到伤口却一点点愈合了，呼吸也慢慢恢复。只要能够保住木清娆的命，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敬王跟陛下也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敬王看着陛下紧张的样子，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千暮羽从木清娆的房间里出来后，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刚迈出两步开始摇摇晃晃，踉跄着差点晕倒在地上，好在有夏笙在一旁扶住了。
“暮羽先生怎么了，要不要让太医瞧瞧？”王妃上前问道。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细心的敬王妃能够注意到。但千暮羽下意识用衣袖遮住了自己的面庞，勉强支起的手臂都在发抖，似乎有些东西不能被看见。
“这怎么会没事呢？我看你……”
“王妃不用担心，我知道这小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一会儿保准又活蹦乱跳了。”夏笙赶紧搂着千暮羽，没想到他还挺沉。表情有那么一会儿失调之后，立即又挂着笑容，带着千暮羽匆匆离去。
“我的老天，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还就不能坚持这一会儿。”夏笙带着笑容，一边用力地迈着步伐，嘴里还不停地嘟哝，“你就不能自己走两步，想累死我啊……”
木清娆房间内，血腥味依旧很浓。敬王坐在床边，握着她渐渐恢复温度的手，心疼至极。但又瞥到站在一旁同样焦急的陛下。
“陛下，今日在敬王府让您受惊了。何不早早回宫休息？”敬王跪地拱手。
现在就算陛下是想再看着木清娆，只怕也不合适。便吩咐摆驾回宫。
銮驾上，皇后拉着陛下的手，“陛下，您刚才没看到。母后说要严惩那个刺客，却被敬王府的一个门客强行制止了，说这是他们敬王府的事情，你看这敬王还有没有一点畏惧……”
“这确实是敬王府的事情！”陛下似有些不耐烦。刚才刺杀的一幕旁人也许看的并不清楚，但他却明明白白看到木清娆的神色有异，想必跟那个刺客有些情分在。现在既然清娆没事，醒来之后必定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在刺杀敬王一事上，自己怎么都脱不了嫌疑。处置了说是灭口，不处置又是包庇，倒是不作为的好。
皇后看着陛下，知道他现在的心思必定全在那个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木清娆身上，面有愠色，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回宫之后，皇后回了自己的绮华宫中，陛下则回了养居殿。
陛下一个人坐在御座上，默默无言，神色显得那样的落寞，完全没有了王者的霸气。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还能脆弱一下吧？或者，无论何时，他的王者风范始终都不如自己的三皇兄——那个由他们父皇钦赐兵符的敬王！
这时候，季公公端着一碗药膳进来了。
“陛下，这是御膳房特意为您熬制的桂圆红枣粥。眼看就是冬日了，陛下要注意保养身子啊。”季公公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了陛下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
“季公公身子骨好了么？怎么又来服侍了？”陛下拿起勺子，搅弄着，话里有话的问道。
季公公，本名叫季勉，自小就在宫里服侍，现在已有四十余载，也曾是太上皇的贴身侍从。新帝上位后，也点名让他侍奉在侧。一般情况下，季公公都是寸步不离的伺候着，但在临近敬王生辰时，季公公突然就招了风寒。原本这已有些年纪的人，并没什么，但在陛下看来却可能是有意避免。
“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季公公呵呵笑了两声，静候在一旁。
“季公公也不容易，只要我跟敬王在一起的场合，你就得刻意避之。”陛下颇有深意地看着季公公，挑剔的嘴角那样冷酷。
季公公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拱手为礼，往后退了一步。
“今日在敬王的生日宴上出现了一个女刺客……”陛下没说一句话似乎都在刻意观察季公公的反应，但他却始终低着头，微微笑着。“这些年，敬王也真是不容易，刺杀之事接连不断。三年前的那次更是让他性情大改，而这一次又伤到了他的宠妾……哼，真是为难敬王了。”
陛下喝了一口药膳，便皱着眉头放下，如今再美味的佳肴，放在嘴里也是味同嚼蜡。“我知道，论起动机，我是最有嫌疑的。季公公，也一定认为是我指使人做的吧？”
季公公几乎是当即跪了下来，“陛下这么说，真是让老奴惶恐啊。”
“季公公也会惶恐么？”陛下冷笑道，“不管我说什么对你都不会有影响吧？您手里不还握着一个‘免死金牌’么？”
“请陛下恕罪，老奴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的，断不会做出那样的臆测啊！”季公公将脸贴在地上，声音也有些颤抖。
“罢了，你当然是忠心的……起来吧，我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季公公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依你对敬王的了解，他有可能会因此向我提出扩充府兵的要求么？”陛下又问道。
“这老奴实在不知。”季公公现在几乎是全身冷汗，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现在看来就是跟着老虎，也比他现在的处境要强很多啊。
“他执掌着天下兵符，可调动百万大军。就算是我有权削减他的府兵，也难以伤到他的筋骨……”陛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似乎都是对着敬王来的，可现在刺得却是季公公的心，“季公公可知，今日救他的那个爱妾，就是朕日思夜想的挚爱……”
陛下在养居殿烦忧敬王的事情，皇后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绮华宫里，刚进了宫没多久，便立即让下人备轿撵，去了太后所在的景和宫里。
“姑母……”皇后一见到太后，便立即委屈地掉下眼泪，跪在了她面前。
太后倚在靠枕上，按着自己的额头，看到皇后那副样子，轻蔑的笑了一声，挥手示意周围人都退下。
“你又有什么事情！”太后的声音很平稳，但却不和气。
皇后看到周围人都退下了，便起身坐到了太后身边，小心地帮她捶着腿。“姑母，今日你也看到了，那个木清娆……”
“木清娆怎么了？”
“她……原本我以为陛下是因为她是敬王的宠妾才会如此在意，可姑母今日也看到了，陛下，陛下分明是对木清娆……”皇后的每一句话说的都那么委屈，似乎这种楚楚可怜是她不败的招数。
“是啊，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太后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很镇定。
“姑母，你说嫣儿该怎么办呢？”话时说完了，但皇后眼里的泪珠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这样的能力，也确实少有人做得到吧。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凛冽，让皇后有些不寒而栗。
皇后立即起身，再一次跪在太后跟前，“嫣儿无能，姑母当年宠冠六宫，嫣儿实在不及您的万分之一，请姑母帮帮我。”
“你当然不及哀家的万分之一。若不是叶家已无后人，又怎么可能会轮到你们宇文家？哼，亏得哀家白白栽培了你们那么多年。英儿那丫头，一心只想着敬王也就罢了。哀家看你也算是个机灵人，一心扶植你为皇后，这么多年让你在后宫独大，你却连一个木清娆都容不下！”太后的每一句话都刺到了皇后的身上。
皇后那娇小的身躯也不免有些颤抖，她知道自己纵然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却也只不过是她挑选的一枚棋子罢了。自己若没有一点本事，早晚也会被亲姑姑踢出去，“嫣儿愚昧，请姑母明示。”
“这么多年，陛下从未立过四妃，没有人能与你的恩宠抗衡，你以为都是因为你深得陛下之心么？”太后纤指落在了小桌上薄胎青玉茶杯，虽是朴素之物，在太后的指尖却如一件珍品一般。太后拿起杯子，轻轻一晃，皇后立即起身。
“我知道，还有姑母您在，所以……”为太后慢慢斟了杯热茶水后，皇后还是毕恭毕敬站在她身边，等待教诲。
“陛下不只是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让你在后宫独大。还有就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遇到过自己心仪的女子。你只要记得，没有哪个女人能一辈子得宠。哀家也一样。”太后看着茶杯中冒出的氤氲雾气，又瞥了一眼皇后，这才是她选择这个女人当皇后的原因，聪明，但又不是那么聪明，在她面前也只能俯首帖耳的人，才最让她安心。
“难道我要由着木清娆夺去陛下的宠爱么？”皇后的声音有些稳不住了，声音也比刚才高昂了许多。到底还是缺点儿，有些话，太后不点透，皇后是不会明白的。
“愚蠢！男人的宠爱算什么？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当年，哀家能在后宫独大，是因为陛下的宠信。但这种宠信的获得也不在一朝一夕。哀家知道自己的男人最想要什么，而且只要他想要的，哀家一定会支持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得到！”
“难道，姑母是想让我……”聪明是一会儿事，但是说到气度又是另一回事儿，尤其是对宠惯了的女子来说。就算是一个畜生，也不能抢自己想要的东西！
“哀家没有想让你怎么样，现在是你爱怎么样怎么样。陛下是你的夫君，怎么样得到他的宠爱，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太后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她的事情。如果皇后能按照自己的建议去做，自然是好的，如果是不能，后面她也能培养出一大批合适的人选。
皇后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失望而归。
“看您这个外甥女还真是痴情啊。”一个嗲声嗲气的女子声音，从太后寝房的飞针凤绣的幔纱中传出。
“妹妹不也是如此么？”这应该是一名男子的声音，但如此听来也是分外妖媚。两人这一说一和的倒像是逗趣。
两个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虽不大，却在耳边袅袅不绝。若是第一次听的话，也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但若是听了第二次，恐怕是要忌惮了。
“你们两个出来吧！”太后坐起身来，神色阴沉。
“我们的太后生气啦~”女子先走了出来，摆弄着腰肢，一身绣着暗红花纹的朱红色长衫，再加上脸上浓浓的艳妆，眼睛上红色的点缀，真真是如蛇蝎般的绝色。后面一身绣着同样花纹墨绿色长衫的男子，用手轻轻拨弄着红衣女子的长发，一边妖媚的笑着，如声音一般，那双桃花眼、朱唇，真让人有些分不清雌雄来。
仔细看来，两人倒是很像，虽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但那挑起的笑意，格外相似，让人想入非非，却也不敢多看。这两人能在太后的寝殿里，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人。就算是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恐怕也只有这两人能自由进出，却没人发觉吧？而且除了太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两人便是太后的死士——曼珠沙华。女子名曼珠，男子名沙华。两人也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犯了不少丧心病狂的滔天大罪，被江湖各界追杀。原本凭借二人的实力，是能够在任何一处逍遥快活的。估计也没几人能料到二人会臣服于太后吧。但就算是为太后效力，真正能制约他们二人的，怕是不存在这个世上吧。（死士指敢死的勇士，大多是江湖的侠客，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报恩，为王侯贵族卖命，从事的基本上是突击和暗杀两种任务。）
“昨日，宫里又发现了一具女尸，你们不给哀家解释一下么？”太后冷冷的问道。
“呦，哥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又弄出人命了？”
“妹妹，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那日你不也和享受么？”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不像是回太后，更像是打情骂俏。
“够了！”太后就知道这两人根本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回答自己的问题，“弄死就弄死了，偏偏还不处理好尸首。若有下次……”
“若有下次……怎么办呢？太后~”曼珠走到太后身边，在她耳边妩媚的说道，“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点小事，就不要那么为难我们了吧。”
“妹妹，怎么说话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为太后效力的，怎么能不唯太后是从呢？”沙华说的像是在向太后服软，但那种得意的语气却让人不由得发火。
到底是太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很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唯我之命是从的吧。”
“太后，又有什么吩咐？”曼珠问道。
“木清娆。这个人给我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