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它们生长的绝佳时期,它们疯狂的叫嚣着,呼应着,用自己柔美但足够坚硬的白色钩刺攀附上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东西,包括我。
它们的钩刺在我的浑身上下摸索着,试探着我十分细小毛孔的位置,找到后铆足力气刺进去,它的枝叶就立刻向前行进一步。漫长的夜晚里,钩刺刺进了我的每一个毛孔,它们走了过去,也将我埋在了深沉的绿色中。
后来可能是我的家庭没有那么穷了吧,母亲回到家中,每天她都蹲在门口,不知道在等些什么,叔叔爸爸都不在回来,爷爷每天背着夕阳回家,沉默不语的吃完简单的饭菜,看着受的只剩下骨头的我说:“孩子你咋不吃饭呢?”
我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吃你们的饭我会死掉了。”
爷爷显得有些生气:“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他又支起拐杖走到还蹲在门口的母亲,唉声叹气了一番,母亲一点举动都没有。爷爷可能有点生气吧,他说:“做的饭你也不吃以后就不要再做了。”
“爹,明天我走吧。”
母亲说完深深埋下了自己的脑袋。
爷爷站在那里一会,说:“要走就走吧,把刘恍也带走吧,死了也行,反正我养不活他。”
母亲终于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脑袋瓜:“儿,跟我走吗?”
“去哪?”
“妈妈还不知道。”
“那我不走。”
“唉,我走了就没人喂你了,这样你就死不了了,就好好吃饭吧。”
“我每天都吃饭。”
我说的是实话,每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之后,我一个人爬到村里地势高的地方,采掘月光下的野草和昆虫。月光是那么柔软,把野草和昆虫都泡软了,我没有牙齿也能把他们微微翻滚一番放进自己的胃里。人们都说生长离不开阳光,我没有吃过由阳光腌制的食物,所以才显得那么瘦弱。
有时候吃过饭,我不想回家,我发现自己并不畏惧寒冷,但我极度害怕黑暗。因此我总是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出来觅食。月光不仅可以润滑我的食物,还可以给我温暖,那种迷幻的视觉让我失掉自己所有的器官,快速步入梦想。
春天夏天我可以很容易挨过去,但是到了冬天,月光下并没有什么食物,只有月光也融化不了的冰霜。这个时令我只好回到家,勉强拿出家里的食物放在月光下浸泡,然后在深夜吃下去过活。
母亲问我要不要跟她出去的第二天我就没有再遇见她,而爷爷也没有再出去,呆在家中,自己做饭,过活。
与母亲整日蹲在房屋门口守候什么不同,爷爷每天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眯着眼睛,不像是等待着任何人。他的日子过的实在无趣,每天在日光下打一天盹,拄着拐杖颤悠悠回到自己的破床上,继续睡去。
有的夜晚我会悄悄爬进他的房间,就趴在他的旁边,我看到他并没有闭上眼睛,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却看不到我。
这个时候我好像要两岁了,快要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