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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叹闺郎浑然无计糊涂局就此逍遥

孤影梅山记 金钱橘不酸 2024-11-12 22:28
“会儿!”只听男子突然叫道,那妇人也无暇再掐,回头看那女子已跳将下去,自己当时便跌落在地,跪爬着到了崖边,见陡峰千刃深无底,也不见了女子踪迹,离自己不远处乃是那男子,伏在崖上痛哭。
“这等贞节,必是眚仙了!”那缓过来气的女子道。男子听了,忽的站起,朝女人奔来,嘴里道:“什么邪魔妖道,还我女儿性命。”说着就搬着一块利石奔着要青衣女子的性命,青衣女子非但不躲,反而侧身望向一边,男子却为女子所挠,两人缠抱痛哭流涕。
此事近日在方圆传的十分广泛,世人皆十分称奇。这日不知觉竟降了大雪,天色灰蒙蒙如盖了几层草灰,雪便不断从灰中揉碎撒下,昨已下了整整一夜,今早雪瓣依如鸡绒,丝毫不见停下之势,只将原本冷清的人世变得更加茫茫、冷清。
然今日却与往日不同,人们皆早吃毕饭食在县衙等候,堂上明镜高悬已被明查秋毫代替,因今日便是最近疯传的风流冤案开审之日。一时传了告,威武升堂,尹清笙便令人取了凳来,道:“如今我也不知究竟何人有罪,又不是你们的父母,不必跪了。”几人看了座,各位皆束起耳朵听那老叟的供词。
那老叟如今坐在凳上,竟不好意思哭喊鬼嚎什么“大人为小民做主呀”之类的,正襟危坐道:“大人,草民陆氏,本县邮贾村人,育有一玲俐女儿,唤作会儿,给那李家的李旗公子的妇人杜晶鸳做丫鬟…”
“且慢,杜晶鸳?那个?”
“大人竟不知,她本生于豪门,嫁的人更是豪门,谁人不知?”
尹清笙料到这杜晶鸳便是自己所识的杜晶鸳,今有人告她,心里难免有了维护家人的偏袒心态,不好表现,道:“你继续说来。”
那老汉听了尹情笙的话就继续讲来:“遵命,我会儿忠诚待她,不成想后来这杜小姐中了魔瘴,整日给我女儿讲些什么十方世界,十八层地狱,一宿觉,一念,九十刹那,为善者天,报之以福的佛话来,我那可怜女儿每日听她胡叨,便也受了毒,作死的说什么看破红尘,要出家为尼,想我们单育这一女,如何舍得,她却执迷不悟,我们只好将她幽禁。但终不是死人,她还是乘空当跑出去,那杜晶鸳如纠缠不清的鬼魂般给我会儿栓授些缜语,我女儿便更加疯癫,前几日便逼迫我们说不让她出家为尼便要作死,我们不睬她,她竟真个跑到悬崖边了。我们好说歹说方劝住了,那杜晶鸳婆娘偏偏又说什么生亦何求,死亦何哀,直接把我会儿说死了,望大人明察,还我个公道。”
尹清笙竟怔怔的不言半天,倒不是为会儿的死而神伤,伤的是在自己断了念想后,她已为人妻母,也看破了红尘,今日又沦落于今日的冤案纠纷,心如刀绞。忙令人去取被告来,一时两个老人与一女子来到。
尹清笙见了杜晶鸳更加呆了,心里只想恨不能去陪死,第一次见她时,她仍旧未开脸,笑容发自内心,灿烂无比;最后一次作别时,虽已没了儿时的顽劣,但也是充满乐趣,目光有神,对明日抱阳光之气。今日见她,灵慧眼失泽,弱柳扶风,遗世独立,仿佛天生痴呆,入世不化,因是公堂之上,尹情笙强作常态叫道:“杜小姐,她说的可符实否?”
杜晶鸳竟不搭理,想必连自己也不大认识了,旁边的一老叟这时从椅上滚下来,跪到堂上,翻下泪来,道:“大人,小女冤枉呀!”
“你是何人?”
“我乃小女之母,且听我说。我这女儿虽生于温柔富贵厢,嫁的也算门当户对,但我那姑婿也是个见异思迁的货来,一月有两旬不在家中,在外胡混。我可怜的女儿虽可食肉饮甘露,实无异与守活寡呀!她个人孤苦零丁,心无所托,游离失魄。常言又道:女子有才便无德,幼时她父逼迫她识得几个字,不知她那弄来了一本佛书邪籍,渐渐入了港,如今是糊涂不谙人事,那会儿之死万不可全权怪罪到女儿身上呀,大人!”
“大人可不能与他胡缠,不怪他傻女儿,谁来为我可怜的女儿还个公道!”
尹清笙只顾同情杜晶鸳,心想当初自己虽未发迹,但也能每日让她过活,不至于今日守活寡而疯癫,只好埋怨自己当初太过怯懦,害的好好一个女儿成了今日这幅人模狗样。
但案情并不复杂,师爷孟敦在旁边悄声道:“也不必审了,录了供,想想如何判,三日之后判了便是。”
尹清笙无甚精神,便照样退下堂来,下了堂立刻就言语孟敦:“本官要亲自去拜访杜晶鸳一趟!”
孟敦不解:“大人这是为何?”
尹情笙已不耐烦:“快去备马!”
孟敦不好再声张,给尹情笙备好车马。尹情笙略微整顿一番就赶去杜晶鸳那里。
杜晶鸳已随自己的父母折回自家,李家对此不管不问,尹情笙下车,竟不信眼前那一院破旧木房,翻飞枯叶的地方是杜家。原来自杜晶鸳疯魔一来,李家早一纸休书与之彻底了断,杜晶鸳带着随身丫鬟会儿回宿家中,加上东奔西走为小姐看病之类,不过几月余,家境完全颓败下来,成了穷苦人家,哪里却还有银两打官司赔偿?
尹情笙退了随从,一人缓步朝正室走去,先见了杜晶鸳,她一人静坐门侧,眯着眼睛,见了自己,来回伸缩着脖径,似乎是惧怕。
“杜小姐,你尚还认识我吗?”尹情笙轻轻的问着。
杜晶鸳狐疑的盯着他,竟跌倒在地上。尹情笙连忙去扶,杜晶鸳却手撑着路面直个回退。
其父母闻着动静,见是县官。其母忙扶起爱女抱于怀中,其父又哀啕着跪倒尹情笙。尹情笙将杜父扶将起来,开口道:“吾与令爱倒是相识,晚辈定尽一切之力为小姐脱围,只是我看小姐倒不认识我了。”
杜父听闻此大喜,又要跪倒感恩,久之哀声道:“小姐这魔障厉害起来,父母都不认的。”
“却是为何呢?”
“还不是那李家的贼儿子,把女儿害苦了!”
尹情笙听了也陪叹气,又不忍站起来要去雅间看看杜晶鸳,在杜父带领下,两人步入雅间,见杜晶鸳和母亲抱在一起,凄楚动人。又见杜母要起身谢礼,尹情笙连挥手阻止,便说:“小姐,今年上元佳节去市集吃小吃吗?”
父母两人听了大为不解,正待发问,杜晶鸳却抬起了头,看了看尹情笙,又倒在母亲怀中:“我不认识你!”
“怪我当时没大志,没送任何可令你想起我的礼物……”
“妈我不认识他,让他走,让他走啊…”
尹情笙无奈,只好随杜父回到正室,无由逗留,便再劝慰杜父道:“不必担心,令爱不会有事,晚辈告辞。”
尹情笙心如死灰般坐上车,一条筋想着不做这挠人心思的县官了,早日出家也真落个清静。
回来后,又到耳室与孟敦商议。孟敦出于稍才尹情笙的主张,便推测起他的主意来:“依大人之见,此案怎断?”
“我世代务农,要不是托兄如何任此大任,你且说来。”
“此案虽简单,但这样杀人自古未闻,杜晶鸳说有罪便有罪,说无罪便无罪,这如何是好?”
“既然可判无罪,自然饶了她,说来也怪那丈夫。”
“只是如此那死者家属如何肯依?”
“无非想多捞点钱,老两口也不易,从衙门多拿些钱赏他便是。”
三日后开审,依两人商议的判了,虽会儿双老哭天哭地,但有了金钱又说了许多好话就不声张了。
杜晶鸳也被父母领走,尹清笙竟有万般不舍,站立起来,恨不得同他们一起走。直到他们个个出了衙门,他才坐倒下来,喜出望外的却见杜父折了回来,对尹情笙道谢一番,又说杜晶鸳昨个说也曾见过自己,只是一时想不出。
尹情笙当夜便发汗难眠,心想明日定要再去杜晶鸳家。三更便起了几次,好容易挨到天亮,就奔去哪里。却见大门紧闭,方知这杜家昨日已收拾停当去外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又过了几日,更添了许多症状,着实难熬,便下令要县衙的人都去寻找杜晶鸳,令士兵们大为不满,一连寻了几日,也毫无消息。
且说这日,郁郁寡欢的尹情笙回至家中,见二弟吞吞吐吐,似有话说,心里不痛快,就责骂他两句。尹贞就没能忍住,满腹牢骚道:“大哥捡个这个差事后就是不一般了!别人说话语气不好也要责怪的,你身为堂堂一县知府,派县衙的人去寻一野女子,别人嚼舌根子况且不论,只怕是这乌纱帽也择日易主喽,到时候害得老爹和你一起…”
尹情笙话没听毕早已怒火中烧,加上几日的病症竟气的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挤出一句:“什么野女子!乌纱不保正合…正合我意!”说毕又猛然跌落在座椅上。
和尹贞争吵之后,尹情笙病情懵然加重,当日也不逗留家中,执意回县衙,加上暮色早至,也无人接送,路至半程,灰暗的天空更飘起雨滴来。尹情笙边咳嗽边赶路,步履错乱的踩在湿滑的地面上……
好不容易到了县衙,又立刻颁令无需再寻杜晶鸳他们。事毕就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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